终于,宿舍门被敲响,一位学生干部面色严肃地出现在门口:“吴爱党同学在吗?保卫科的老师请你去一趟,了解一下校门口的情况。”
帘子“唰”地一下被拉开,吴爱党的脸暴露在光线中,那是怎样一张脸啊,血色尽褪,嘴唇被咬得发白,眼睛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一种濒临崩溃的绝望,仿佛要去的地方不是保卫科,而是刑场。
“我……我不去,我不认识他们。”她声音尖利,带着哭腔,身体下意识地往后缩。
“爱党同学,请你配合一下,只是了解情况。”学生干部的语气不容置疑。
看着吴爱党那副快要晕厥过去的样子,杨柳心里一紧。她虽然不清楚具体缘由,但吴爱党此刻的恐惧是真实的。她深吸一口气,走上前,轻轻扶住吴爱党冰冷颤抖的手臂,对那位学生干部说:“同志,我陪她一起去吧。她可能有点紧张。”
学生干部看了看杨柳,点了点头。
去保卫科的路,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吴爱党几乎是被杨柳半搀半扶着拖过去的,她的腿软得不成样子。
保卫科里,气氛同样凝重。除了学校的领导和保卫干部,那一家所谓的亲人也在。看到吴爱党进来,那干瘦老汉立刻像打了鸡血一样跳起来,指着她的鼻子骂道:“你个杀千刀的贱婆娘,总算肯露面了。考上大学了不起了,忘了自己男人了?”
那老太太也扑过来,想要撕扯吴爱党:“俺的孙子呢,你把俺孙子弄哪儿去了。你是不是把俺孙子卖了?”
那个穿着旧军装、眼神呆滞的男人则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吴爱党,嘴里发出“嗬嗬”的声音。
吴爱党被这阵势吓得浑身剧颤,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会往杨柳身后躲。
“安静!都安静,这里是学校。”保卫科长用力拍了下桌子,厉声喝道,“有什么事情,坐下来慢慢说清楚。”
好不容易将情绪激动的那家人安抚住,保卫科长的目光转向抖得像风中落叶的吴爱党,语气缓和了些:“吴爱党同学,这几位同志自称是你的家人,说你抛夫弃子,考上学后就失去了联系。具体情况,你能跟我们说明一下吗?”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吴爱党身上。她死死地低着头,双手紧紧攥着衣角,眼泪大颗大颗地砸在地上,却依旧沉默。
看着她这副样子,又看看门外那一家不依不饶的人,杨柳知道,今天不说清楚,吴爱党恐怕无法脱身,甚至可能学业不保。她轻轻拍了拍吴爱党的后背,低声道:“爱党,别怕,有什么委屈,都说出来。领导和老师们会给你做主的。”
或许是杨柳温和的鼓励起了作用,或许是知道再也无法逃避,吴爱党终于抬起了头。她看着眼前学校的人,又看了看门外那如同噩梦般的一家,积压了太久太久的痛苦、屈辱和绝望,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垮了她一直紧闭的心防。
她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泣音,断断续续地开始讲述,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抠出来的血块:“我……我是七四年下乡的知青……去了西省最穷、最偏的一个山沟里……叫……叫落雁坳……”
她描述着那里的贫瘠与艰苦,日复一日超负荷的劳作,看不到希望的绝望。
“一起去的女知青……都……都扛不住,陆续嫁给了当地人……只有我……我不甘心……我想回家……我想读书……”
她的眼神因为回忆而变得空洞。
“后来……后来听说恢复高考了……我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没日没夜地看书……第一年……没考上……我没放弃……第二年,我又报名了……”
说到这里,她的身体开始剧烈颤抖,脸上浮现出极致的恐惧。
“可是……可是村长……村长家的那个傻儿子……他不知道怎么……就看上我了……村长带着人,在去考试那天,把我堵在了路上……他们把我关了起来……说……说只要我答应嫁给他那个傻儿子,就放我去考试……”
保卫科里一片寂静,只有吴爱党压抑的哭声和门外那家人粗重的喘息。
“我……我没同意……我宁愿不考……也不能……不能跳那个火坑……”她用力摇头,眼泪纷飞,“我就……就被关着……错过了考试……”
“第三年……我……我还是想考……别人都劝我认命……我不认!”她的声音里带上了一种执拗的狠劲,“可是……可是他们……他们……”
她的呼吸变得急促,仿佛回到了那个可怕的夜晚,脸上是屈辱到极致的痛苦。
“村长……他设计……让他那个傻儿子……强奸了我!”她几乎是嘶吼着说出这几个字,身体摇摇欲坠,全靠杨柳扶着才没瘫软下去。
“就……就那么一次……我……我怀孕了……”她抚摸着自己的小腹,那里曾经有过一个不该存在的生命,眼神里是复杂的、连她自己都分不清是恨是悲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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