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赵大嫂送的谢媒礼。”杨柳将布小心放好,脸上也带着笑意,“明天荷花结婚,娘,咱们一起去喝喜酒,也沾沾喜气。”
提起荷花,杨柳想起前两天见她,那姑娘脸颊丰润了些,气色红润,眉梢眼角都带着即将为人妻的羞涩和喜悦,只是摸着身上新做的衣服有些发愁,小声跟杨柳嘀咕:“杨柳姐,我是不是胖了?这衣服好像有点紧了……”
杨柳当时就忍不住打趣她:“你这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心宽体胖!衣服小了怕什么,改改就是。你要是为这事瘦了,孙指导员第一个不答应,该心疼坏了!”
荷花被她这话闹了个大红脸,跺着脚嗔道:“杨柳姐!你就知道取笑我!” 那模样,娇羞又幸福,看得杨柳心里也甜甜的。
婚礼这天,秋高气爽,阳光明媚得像揉碎的金子。部队大院食堂被精心布置过,门窗上贴着大红的喜字,虽然简朴,却洋溢着浓浓的喜庆气氛。干部战士、家属孩子们都来了,人人脸上都带着笑容。
秦晏秋穿着一身熨烫得笔挺的军装,更显身姿挺拔。杨柳也特意换上了一件干净的列宁装,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秦婆子则穿上那件深蓝色新罩衫,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虽然依旧瘦削,但精神头十足,眼神里充满了对这场面新奇又欣慰的打量。
新人入场。孙宏明穿着军装,胸前戴着大红花,平时严肃的脸上此刻洋溢着压抑不住的激动和笑容。赵荷花穿着一身崭新的红衣裳,虽然不是婚纱,但那鲜艳的颜色衬得她人比花娇,她低着头,脸颊绯红,由姐姐赵大嫂陪着,一步步走向她的新郎。
简单的仪式,领导的证婚,战友们的起哄祝福……一切都充满了这个时代特有的质朴和真诚的热闹。
秦婆子看得目不转睛,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复杂的光。她看着台上般配的新人,看着满堂的欢声笑语,看着自己身边同样穿着军装、英挺不凡的儿子和漂亮大方的儿媳妇,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在她胸中涌动。
仪式结束,宴席开始。虽说是食堂操办,但也是尽了最大努力,有肉有菜,甚至还有限量的酒水。大家围坐在一起,吃着,笑着,祝福着。
秦婆子吃着碗里油汪汪的红烧肉,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又飘向了那对正在逐桌敬酒的新人,她轻轻叹了口气,声音不大,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落寞,对身边的儿子儿媳低声说:“真好,真热闹。我就是有点可惜,没能赶上我儿子媳妇的婚礼……”
杨柳正给婆婆夹菜,听到这话,心里咯噔一下,随即涌上一股酸涩的暖流。她立刻放下筷子,侧过身,亲昵地挽住婆婆的胳膊,声音又软又糯,带着十足的哄劝意味:“娘,您别难过。等明年,或者后年,瞅着晏秋能休长假了,咱们就回秦家堡老家去。把亲戚朋友、乡里乡亲都请来,咱们也风风光光地再办一场。到时候,让您坐在高堂上,我和晏秋给您磕头敬茶,让您也好好高兴高兴。”
她描绘的画面生动而具体,瞬间驱散了秦婆子心头的阴霾。老太太猛地抬起头,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像是瞬间被注入了光彩:“真的?回老家再办一场?”
“当然是真的!”杨柳肯定地点头,看向秦晏秋,“晏秋,你说是不是?”
秦晏秋看着母亲瞬间被点亮的眼神和妻子温柔的笑脸,心里又暖又软,他郑重地点头:“对,娘,听小柳的。等我能休假,咱们就回去办,办得热热闹闹的!”
秦婆子脸上的皱纹彻底舒展开,笑容像涟漪般一圈圈荡开,她甚至有些不好意思地压低声音,却又掩不住兴奋地说:“那敢情好,我老婆子这些年,随出去的礼钱可不少!还没收回来呢,这下好了,可得让你们俩好好办一场,我也能回回本儿!”
她这带着小算计的实话,把杨柳和秦晏秋都逗得忍俊不禁,哈哈大笑起来。秦晏秋一边笑一边摇头:“娘,您就惦记着您的礼钱呢!”
杨柳也笑得前仰后合,挽着婆婆的胳膊更紧了:“行!娘,到时候肯定让您把礼钱都收回来!咱们摆他个三十桌!”
欢乐的笑声融入了周围喧闹的喜庆氛围里。秦婆子看着开怀大笑的儿子和贴心可人的儿媳妇,只觉得心里那点陈年的遗憾,都被这满满的幸福和期待给填平了。
参加完赵荷花和孙宏明那场热闹的婚宴,第二天一早,秦婆子便早早起了床。她没有像往常一样先去收拾灶台,而是钻进了里屋,窸窸窣窣地开始翻动她那个巨大的、一路从秦家堡背来的行李包裹。
杨柳正在院子里扫地,听到动静,好奇地探头进去,只见婆婆正小心翼翼地从包裹最深处往外掏东西。那不是一个整体的大包,而是好几个用厚袋子包裹起来的小包裹,每一个都捆扎得结实实实,像是藏着什么宝贝。
“娘,您这是找什么呢?”杨柳放下扫帚,走进屋,疑惑地问道。
秦婆子闻声抬起头,脸上带着一种郑重的神情。她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指了指炕上那几个小包裹,语气认真地说:“没找啥,就是咱们家产的东西,娘得去谢谢李政委!”
“李政委?”杨柳更诧异了。
“对啊!”秦婆子的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纯粹的感激,“你想啊,闺女!要不是当初李政委做主,让你和晏秋成了家,就凭晏秋那个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来的性子,他能娶到你这么好的媳妇?他打光棍打到老去吧!”
她这话说得又直白又笃定,在她看来,儿子的这桩美满姻缘,李政委就是那最关键的大媒人、大恩人!
“噗嗤——”杨柳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她下意识地扭头看向刚洗漱完、正从门外走进来的秦晏秋,促狭地眨了眨眼,然后伸出手指,偷偷地、精准地戳了戳他军装下紧实的腰间软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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