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寡妇被儿子一吼，这才反应过来，也慌了神，连忙小跑着跟在后面。一家三口，以一种极其狼狈和慌乱的姿态，冲进了部队的卫生所。
值班医生见状，立刻上前检查。听心跳、翻眼皮、量血压……一套初步检查下来，医生眉头微蹙，暂时没发现什么器质性的明显异常。
看着李庆平焦急万分的模样，医生沉吟了一下，示意让张明月躺好，然后坐下来，伸出手指，搭在了她纤细的手腕上，仔细地品起脉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卫生所里安静得只剩下几人粗重的呼吸声。李庆平紧紧盯着医生的脸，李寡妇也伸着脖子，大气不敢出。
李庆平看李寡妇站在旁边也有些碍事，嘱咐她去打些水来给张明月擦一擦脸上的泥土。李寡妇急忙答应去打水。
过了一会儿，医生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他收回手，脸上露出一丝了然的笑容，看向李庆平：“李连长，别太担心。你媳妇身体暂无大碍，她就是情绪过于激动加上有些体虚，才会一时晕厥。不过，你干什么了，怎么会让一个孕妇情绪这么激动以至于昏过去，现在刚怀孕，心情还是要保持愉快，不能太过剧烈波动。。”
他看着一脸懵的李庆平，顿了顿，语气肯定地宣布，“李连长，你媳妇这是有喜了，看脉象，快两个月了。”
“有……有喜了？”李庆平还是处于懵懵的的状态，一时没反应过来，重复了一遍这个词。随即，巨大的惊喜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冲刷掉了之前的慌乱和争吵带来的阴霾。他要当爸爸了？他和明月有孩子了！
而后打完水进来、刚踏进诊室门的李寡妇，恰好将医生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她先是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随即，那张刻薄惯了的脸上瞬间绽放出前所未有的、近乎狂喜的光彩。
“哎呦！我的老天爷！祖宗保佑！祖宗保佑啊！”李寡妇快速的放下水盆，猛地一拍大腿，声音因为激动而拔得尖利，她也顾不得这是在卫生所了，双手合十，对着空气就拜了起来，嘴里语无伦次地念叨着，“谢谢祖宗！谢谢庆平他爹！你们可算是显灵了！我们老李家有后了！有后了啊！”
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引得卫生所里其他人都侧目看来。
就在这时，躺在病床上的张明月睫毛颤动了几下，悠悠转醒。她只觉得浑身无力，脑袋还有些昏沉，茫然地看了看四周白色的墙壁，最后目光落在围在床边的李庆平和李寡妇身上。
记忆回笼，她想起晕倒前那场激烈的争吵，心里顿时又是一阵堵得慌。可当她看到李寡妇那张堆满了前所未有、甚至有些谄媚笑容的脸，以及那嘘寒问暖、呵护备至的态度时，她彻底懵了，完全摸不着头脑。
“明月，你醒了？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李庆平见妻子醒来，连忙俯下身，关切地问道，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喜悦和激动。
张明月皱了皱眉，声音还有些虚弱：“我……我怎么了？”她下意识地避开了李寡妇那过分热切的目光。
李庆平握住她的手，脸上带着初为人父的兴奋，声音轻柔却清晰地告诉她：“明月，医生说你怀孕了！我们要有孩子了！快两个月了！”
怀……怀孕了？
这个消息像一道惊雷，炸响在张明月的脑海里。她怔怔地看着李庆平，又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喜悦，反而是一种混杂着震惊、茫然和无措的复杂情绪。
孩子？在这个时候来了？
李寡妇可没看出儿媳妇的心思，她只当张明月是高兴傻了，兀自兴奋地絮叨着：“哎呀！明月，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大喜事啊！明月啊，你可是我们老李家的大功臣！刚才可吓死娘了，你好好躺着，千万别动气，娘给你道歉，是娘不会说话，让你生气了。娘这就回家去，给你炖老母鸡汤补身子！你想吃啥就跟娘说，娘都给你做！”她一边说着，一边喜滋滋地、脚下生风地就往外走，赶着回去张罗了。
李寡妇的身影刚一消失在门口，诊室里重新安静下来。张明月看着丈夫依旧洋溢着喜悦的脸，积蓄在心底的所有委屈、不甘和对未来的迷茫，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她强装的镇定。
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出来，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先是无声的，继而变成了压抑的、充满绝望的啜泣。
李庆平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手足无措地看着哭泣的妻子，不明白这明明是件让人欢喜的事情，为何会引来如此反应。“明月，你……你怎么哭了？这是好事啊……”他笨拙地试图安慰，用自己的手帕赶紧给媳妇擦眼泪。
“好……好事？”张明月抬起泪眼，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挥之不去的委屈，“庆平，你明明知道的，我现在不想要孩子的，我……我不想要这个孩子。”
这句话如同又一记闷棍，敲在了李庆平头上。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难以置信地看着妻子，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巨大的喜悦和这突如其来的拒绝，让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李庆平呆了一会，然后猛地一震，像是被兜头泼了一盆冰水忽然清醒过来：“明月！你胡说什么！这是我们的孩子，我们的第一个孩子！”
“是又怎么样，他来的太不是时候了。”张明月狠心的闭上眼睛不去看李庆平崩溃的样子。
“可是，可是，你生来下，孩子让娘看着，你照样可以去上大学不是吗？”
“你确定生下来以后我能去上学吗？你自己的娘你不了解吗？她只会阻止我，会拿孩子为借口，让我留在家里。庆平，你说，当初我们俩个人结婚是不是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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