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花鼓足勇气,将自己对孙宏明的心思,原原本本地向姐姐赵春花坦白了。屋子里陷入了短暂的沉寂,赵大嫂脸上的表情复杂地变换着,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说实话,她是高兴的。自家妹子自从被退亲后,整个人就像被霜打过的茄子,蔫蔫的没了精神气。
如今能看到她眼里重新燃起光亮,为了一个人而鼓起勇气,甚至敢于争取,这说明她是真的从那段阴影里走出来了。作为长姐,赵春花由衷地感到欣慰。
但这欣慰仅仅持续了片刻,就被浓浓的忧虑所取代。孙宏明他可是个带着三岁女儿的离婚男人。
自家妹子一个黄花大闺女,要是真跟了他,岂不是一进门就要给人当后娘?
想到这,赵大嫂抓着妹子荷花的手,一脸愁容,“后娘难为啊,荷花,给人当后娘,不是那么容易的,要不你换个人喜欢行吗?”
赵大嫂心里像压了块大石头,沉甸甸的。她不是没听过街坊邻里那些闲话,后娘对孩子稍微严厉点,就是“刻薄”;稍微宽松点,就是“不负责任”。
做好了是应该,做不好就是千夫所指。甜甜那孩子现在是可爱,可孩子总有调皮捣蛋、叛逆顶嘴的时候,到时候荷花该如何自处?她性子软和,能应付得来吗?
“姐,你别担心,我这就是对人家有点心动。再说了人家孙指导员能不能看上我还是另一回事呢!姐,你想的太远了。”荷花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她小脸红红的,本来就因为和自己姐姐坦白有些害羞,现在听到姐姐这话,感觉自己明天就要嫁给人家一样,她更不好意思了。
“怎么配不上,我自己妹妹好着呢!我们一个大姑娘还没嫌弃他是个二婚呢!”
说归说,赵大嫂心里跟明镜似的,其实孙宏明条件不差,年轻有为的军官,还是大学生,就算离异带娃,想给他说媒的人也能从家属院排到营部门口。那些姑娘里,比荷花文化高、长得俊、家世好的,大有人在。说句实在话,要是孙宏明真能看上荷花,甚至是荷花高攀了。
可这世上的事,不是条件匹配就一定能幸福的。赵大嫂不怕妹子“高攀”,她只怕妹子未来的日子难过。
她拉扯荷花长大,知道她心地纯善,没什么弯弯绕绕的心眼,这样的性子,去当后娘,她这个做姐姐的,怎么想怎么觉得心里不踏实,仿佛已经预见到妹子将来会受委屈。
于是接下来的两天,赵大嫂都有些闷闷不乐,干活也提不起劲,时常看着荷花忙碌的背影发呆叹气。
杨柳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寻了个空档,拉着赵大嫂坐下,轻声开解:“嫂子,你的担心,我都明白。当父母的、当兄嫂的,谁不盼着自己孩子、妹子能顺顺当当的?后娘这条路,确实不好走。”
赵大嫂叹了口气,眉头紧锁:“就是这话啊!荷花那实心眼的孩子,我怕她以后受苦。”
“但是嫂子,咱们现在想这些,是不是有点太早了?”杨柳话锋一转,语气变得理性起来,“眼下这只是荷花自己的一头热,人家孙指导员那边什么情况,咱们还不知道呢!说不定人家压根就没往这方面想。咱们在这儿为了还没影子的事愁肠百结,不是自寻烦恼吗?”
她拍了拍赵大嫂的手背,继续道:“既然荷花愿意,也有能力照顾好甜甜,咱们不如就先顺着她。
让她先去帮着看孩子,一来全了她想帮忙的心意,二来也能让她有点事做,分散分散注意力,总比整天闷在家里想东想西强。
至于以后的事,谁说得准呢?船到桥头自然直。万一……万一孙指导员那边真有什么想法,到时候咱们再仔细考量也不迟。现在,就让他们顺其自然吧。”
杨柳这番入情入理的话,像一阵清风,稍稍吹散了赵大嫂心头的阴霾。她仔细一想,确实如此。现在一切都还是妹子单方面的想法,孙宏明那边态度不明,自己确实有些杞人忧天了。
既然拦不住,不如就先依了她,看看情况再说。
“唉,你说得对,是我想岔了。”赵大嫂长长舒了口气,脸上的愁容总算舒展了些,“那就……先让她去吧。是福是祸,看她自己的造化吧。”
见赵大嫂终于松口,杨柳心里也踏实了。她立刻去找了孙宏明,告诉他看孩子的人选找到了,就是赵荷花。
孙宏明一听,脸上顿时露出毫不掩饰的欣喜,连连点头:“赵荷花同志?那太好了!甜甜特别喜欢她!她性子好,又有耐心,要是她愿意来,那真是再好不过了!工钱就按杨老师您说的办,我绝无二话!”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赵荷花就起来了。她特意换上了一身干净利落的浅色衣裤,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脸上带着一丝紧张,更多的却是跃跃欲试的期待和决心。
在姐姐复杂目光的注视下,她深吸一口气,踏着清晨的露水,准时来到了孙宏明家门口。
她抬起手,轻轻敲响了那扇门。
赵荷花正式上岗照顾甜甜,孙宏明那个原本冷清得像个临时宿舍的家,仿佛被注入了一股温润的活水,悄然发生着变化。
荷花是个眼里有活的勤快姑娘。她的主要任务是照看甜甜,但她手脚麻利,总能挤出时间,顺手将这个家里里外外打理得井井有条。
有时孙宏明早上训练回来,随手搭在椅背上的训练服,等晚上下班回来,那衣领处不知何时磨破的小口子已经被细密的针脚妥帖地缝好了。
起初他以为是自己之前缝过了,后来才发现,只有放在家里这件被补过。他看着那平整的缝线,心里微微一动,却没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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