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小草看着温卿平静却坚定的眼神,明白了她的意思。
温姐姐是要她真正地独立,不仅仅是户口上,更是经济上和精神上。
她默默收回钱,紧紧攥在手心,心里涌起一股奇异的、支撑她脊梁的力量。
生活似乎走上了正轨,平静而充实。
然而,某个安静的夜晚,温卿坐在炕桌边,就着那盏昏暗的煤油灯,翻阅着一本从知青院借来的、关于基础机械原理的书籍时。
无意间一抬头,发现赵小草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早早歇下,而是安静地站在灶房门口的阴影里,正呆呆地望着她……或者说,望着她手下那本摊开的、写满了密密麻麻字迹的书。
昏黄的灯光勾勒出赵小草瘦小的轮廓,她那双已经渐渐有了神采的眼睛里,此刻充满了一种近乎虔诚的羡慕和渴望。
那是对知识的向往,是对另一个她无法触及的世界的窥探。
温卿心中微微一动。她合上书,看向阴影里的女孩:“想认字吗?”
赵小草猛地回过神,像是做错了事被抓包的孩子,脸上瞬间闪过慌乱和窘迫,下意识地就要摇头否认。
认字?那是多么遥不可及的事情!
那是城里人、是干部、是像温姐姐这样的文化人才能做的事情。
她一个乡下丫头,一个差点被卖掉的“赔钱货”,怎么敢想?
可是,内心深处,那个渴望的小火苗,却被温卿这句平淡的问话,猛地吹亮了起来。
她看着温卿,那双沉静的眼睛里没有戏谑,没有轻视,只有一种纯粹的询问。
勇气,在这一刻悄然滋生。
赵小草攥紧了衣角,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她用尽全身力气,极小幅度地、却无比坚定地点了点头。声音细弱,却清晰可闻:
“想。”
温卿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随手从炕桌抽屉里拿出一支秃头的铅笔和一张废弃的、写满了算式的纸张背面。
“过来。”
赵小草心跳如擂鼓,几乎是同手同脚地挪了过去,在炕沿边小心翼翼坐下,身体绷得笔直。
温卿用铅笔在纸的空白处,工工整整地写下了三个方方正正的字。
“这,是你的名字。”她指着那几个字,声音平稳地念道,“赵——小——草。”
赵小草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几个字,仿佛要将它们的每一笔每一画都刻进脑海里。原来,她的名字,写成字,是这个样子的……
从这一天起,每天晚饭后,只要温卿有空,这小院的油灯下,便会多了一幅教学的画面。一个教得平静耐心,一个学得如饥似渴。
“赵、小、草”、“温、卿”、“林、家、村”……一个个方块字,如同希望的种子,被温卿亲手,播撒进了赵小草那片曾经荒芜的心田。
赵小草知道,温姐姐给她的,不仅仅是一个安身之所,一碗饱饭,更是一条通往更广阔世界的、铺满了知识光芒的道路。
她紧紧抓住这来之不易的机会,如同抓住救命稻草,在昏暗的灯光下,用力地描摹着每一个笔画,也描摹着自己崭新的、充满希望的未来。
编织组的成功,像一股活水,注入了林家村原本有些沉寂的生活。
不仅参与的村民得了实惠,连带着知青院的知青们,也因为有了这份额外的收入,手头渐渐宽裕起来。
孙小曼给家里寄了钱,徐晓兰买了心仪已久的毛线,脸上笑容也多了。
这本是好事,却偏偏引来了某些人红眼病的、别有用心的觊觎。
村里有个曹寡妇,年轻时死了男人,一个人拉扯大三个儿子,在村里是出了名的泼辣难缠。
大儿子赵文争气,早年招工进了县机械厂,娶了个城里媳妇,算是彻底在城里扎了根,成了曹寡妇最大的炫耀资本。
二儿子赵武,人高马大,却有些游手好闲,仗着有个城里哥哥,在村里不太踏实干活,至今还没说上媳妇。
三儿子年纪尚小。
曹寡妇眼看着知青院那几个女知青,尤其是模样清秀、性格温和的徐晓兰,靠着编织组手里有了点闲钱,心思就活络开了。
她琢磨着,要是能把徐晓兰娶回家给赵武当媳妇,那可真是再好不过了——城里来的姑娘,有文化,长得俊,还能挣钱补贴家里!
至于徐晓兰愿不愿意?
在她曹寡妇的字典里,就没有“不愿意”这三个字,她看上就是对方的福气!
于是,曹寡妇开始有事没事就往知青院附近溜达,碰到徐晓兰,就堆起一脸假笑,话里话外夸自家赵武能干(虽然与事实不符),暗示赵武还没对象,又说徐晓兰一个城里姑娘在乡下不容易,要是找个知根知底的婆家照应着就好了。
徐晓兰起初还没反应过来,客气地应付着。后来察觉出曹寡妇的意思,心里顿时膈应得不行。那赵武什么德行,村里谁不知道?
好吃懒做,还跟他娘一样,眼神看人总带着点不正经。她徐晓兰再怎么样,也不可能看上这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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