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一排排新编织好的箩筐、篮子、坐垫摆放得整整齐齐。
这些物件儿不同于以往村里人自己用的那种粗糙样式,而是样式新颖,结构巧妙,有的还编出了简单的花纹,看着就让人欢喜。
这都是在前段时间,由温卿牵头,组织村里手巧的妇女和部分心思活络的年轻人成立的编织小组的成果。
今天,就是第一次分红的日子。
会计戴着老花镜,拨拉着算盘珠子,嘴里念念有词。
旁边围着的一群妇女,个个脸上都洋溢着压抑不住的兴奋和期待。
孙奶奶攥着衣角,眼睛紧盯着会计的笔尖;孙小曼和徐晓兰几个女知青,也挤在一起,小声说着话,脸上红扑扑的。
“安静,安静!”
大队长老林头敲了敲烟袋锅子,脸上也带着笑意,“现在开始分钱!念到名字的,上来按手印,领钱!”
“张翠花,三元五角!”
“哎!”
一个中年妇女响亮地应了一声,搓搓手,上前小心翼翼地按了红手印,从会计手里接过那几张皱巴巴却分量十足的票子,紧紧攥在手心,仿佛攥着一整个冬天的暖意。
“王淑兰,四元二角!”
“李秀英,三元八角!”
……
每念到一个名字,就响起一阵小小的欢呼和羡慕的低语。
拿到钱的,脸上笑开了花,没轮到的,踮着脚尖盼着。
这点钱对于城里人或许不算什么,但对于面朝黄土背朝天、一个工分才几分钱的村民们来说。
这无疑是笔巨大的额外收入,足以给娃扯块新布做棉袄,给家里添置些紧缺的物什。
温卿站在人群稍外围的地方,嘴角带着一丝恬淡的笑意。
她并没有参与具体的编织,只是提供了技术指导和设计,按照事先说好的,她只拿一份“指导份子”,比大多数亲手编织的村民要少。
但她看着那一张张因为劳动获得直接回报而焕发光彩的脸庞,心里有种别样的满足感。
这种通过自身努力改变生活、获得尊严的喜悦,她感同身受。
“看看!看看他们那嘚瑟样!”
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在人群角落里响起,是赵老四,他叼着根草棍,斜着眼,酸溜溜地对旁边几个同样游手好闲的汉子抱怨。
“不就是编几个破筐吗?瞧把他们能的!”
“就是,这钱按理说应该是村里的集体财产!咱们没编的也该有份!凭什么他们独吞?”
另一个懒汉附和着,声音不大,却像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了一圈涟漪。
不少没参与编织的人,虽然没说话,但眼神里也流露出几分复杂。
终于,赵老四旁边一个叫赵铁柱的懒汉忍不住了,他猛地拨开人群,冲到前面,冲着老林头和会计嚷嚷起来:“支书!会计!这不公平!”
院子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赵铁柱身上。
赵铁柱梗着脖子,脸红脖子粗地喊道:
“这编织组用的是村里的名头,去的供销社也是公家的!编的东西卖了钱,那就该是村里的集体收入!
凭什么只分给他们这些编了的人?我们这些没编的就不是林家村的人了?这钱必须按人头平分!不然就是搞特殊化,就是资本主义尾巴!”
他这一嗓子,把不少人心底那点隐秘的心思都给勾了起来。
是啊,凭啥他们能多拿钱?
老林头脸色沉了下来,还没等他开口,刚刚领了钱的孙奶奶不干了,她一步踏出来,指着赵铁柱的鼻子骂道:
“赵铁柱!你还要不要脸?当初温卿丫头组织编织组,挨家挨户问,有没有人愿意学,愿意干!
是你们自己嫌麻烦,说编那玩意儿能挣几个子儿,不如躺着睡大觉!
现在看到真金白银了,眼红了?跑来撒泼打滚要平分?我呸!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就是!我们起早贪黑,手都磨出泡了的时候,你们在干啥?”
“干啥?躺在炕上挺尸呢!”
“现在想不劳而获?门都没有!”
……
参与了编织的妇女们群情激奋,你一言我一语,把赵铁柱和那几个懒汉喷得狗血淋头。
她们辛苦挣来的钱,凭什么要分给这些不出力的人?
赵铁柱被骂得恼羞成怒,还想争辩,老林头猛地一拍桌子,厉声喝道:
“够了!赵铁柱!当初成立编织组,是大队同意的,规矩也是事先定好的!多劳多得,少劳少得,不劳不得!
这是社会主义的分配原则!你想搞平均主义,吃大锅饭,那才是倒退!再在这里胡搅蛮缠,扰乱秩序,信不信我扣你们明年的工分!”
老林头在村里威望极高,这一发火,赵铁柱顿时蔫了半截。
再加上周围愤怒的目光几乎要把他戳穿,他和他那几个同伴灰溜溜地缩了缩脖子,嘴里不干不净地嘟囔着。
在众人的唾弃声中,被几个看不过眼的壮实后生连推带搡地“请”出了大队部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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