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主任走到一直静静站在一旁的温青面前,语气缓和了许多:
“温卿同志,房子厂里先收回,在你下乡之前,你可以继续住在这里。等你走后,厂里再另行分配。这是组织上对你的照顾。”
“谢谢王主任,谢谢组织。”温青再次道谢。
她知道,这已经是目前最好的安排。
混乱的搬家(或者说扔东西)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
最终,温建国和张招娣所有的家当都被杂乱无章地堆在了院子角落,如同他们此刻支离破碎的生活和脸面。
两人瘫坐在一堆杂物旁,目光呆滞,满脸泪痕和灰尘,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
王主任和保卫科的同志完成任务,又安抚了温青几句,便也离开了。
热闹了一天的院子,终于渐渐安静下来。
夕阳彻底沉入地平线,暮色四合。
温青没有去看那对失魂落魄的男女,她拿着那个装着卖工作和各类票据的文件袋,以及李厂长送来的营养品,转身走回了如今只属于她暂时居住的房子。
她关上门,将所有的哭嚎、咒骂、绝望和外面的纷扰,都隔绝开来。
屋内一片寂静。
她点起一盏煤油灯,昏黄的灯光照亮了她平静无波的脸。
尘埃,暂时落定。
吸血虫被彻底清理,原主的仇,报了大半。
而她,也拥有了在这个时代立足的第一笔资本。
夜色如墨,万籁俱寂。
白日里的喧嚣、哭嚎、争执仿佛还残留在这座突然变得空荡的房子里,形成一种诡异的寂静。
温建国和张招娣连同他们的家当,如同被清扫出去的垃圾,堆在院子的角落。
偶尔还能听到从那边传来的压抑的抽泣和怨毒的低声咒骂,但在冰冷的夜风中,显得如此微弱而无力。
温青闩好了堂屋和自己那间杂物间的门,又仔细检查了窗户。
如今这房子里只剩下她一人,以及满屋原主父母留下的、却被温建国一家占据了多年的气息。
她点燃了从温建国屋里找出来的一盏煤油灯,豆大的火苗跳跃着,驱散了一小片黑暗,也将她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投在斑驳的墙壁上。
是时候,彻底清理一下,也整理一下“自己”了。
她没有先去动温建国夫妇留下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而是凭着原主记忆深处那点模糊的印象,走向父母生前居住的主卧。
这间房后来被温建国和张招娣霸占,如今也被保卫科的同志粗暴地清空了大半,只剩下一些他们看不上的、或是原主父母留下的旧物,被随意丢弃在角落。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腐的气息,混合着张招娣劣质头油的怪味。温青微微蹙眉,动手翻找起来。
她动作很轻,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郑重。
在一个被遗弃在墙角的、布满灰尘的老旧樟木箱子底层,她摸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
拿出来,是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方形物件。
她小心地打开油布,里面是一个朴素的木质相框。相框里嵌着一张已经泛黄的黑白照片。
照片上,一对穿着整齐工装、面容俊秀温和的年轻夫妇并肩坐着,男人(温明远)眼神明亮,带着对未来的憧憬,女人(林静)笑容温婉,依偎在丈夫身边。
他们的膝前,站着一个约莫三四岁、扎着两个羊角辫、笑得眼睛弯成月牙的小女孩,正是原主。
这是一张全家福。
照片上的三个人,笑容那么真实,幸福仿佛要溢出这小小的方寸之间。
这与原主后来十年灰暗痛苦的人生,形成了残酷而刺目的对比。
温青的手指轻轻拂过照片上那对年轻夫妇的脸庞,冰凉的玻璃触感下,似乎能感受到一丝遥远的温暖。
她不是多愁善感的人,末世的血与火早已将她的心磨砺得坚硬如铁。
但此刻,占据着他们女儿的身体,承接着他们用生命换来的微薄遗产,一种复杂的情绪在她心底涌动。
那不是属于她“青凰”的情感,更像是这具身体残存的、对血脉亲情的最后一丝眷恋和共鸣。
她沉默地看着照片良久,最终,用一种极低却无比清晰的声音,对着照片郑重承诺:
“你们放心地团聚吧。”
“从今往后,我就是温卿了。”
“我会好好活下去,连同她的那份一起。”
“那些亏欠了她的,欺负了她的,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你们的女儿,绝不会白死。”
这誓言,既是对逝者的告慰,也是对她自己立下的规则。
她将相框上的灰尘仔细擦拭干净,重新用油布包好,郑重地收进了自己的空间。
这是原主最珍贵的念想,也是她在这个时代,与这具身份最后的、也是最深的羁绊。
继续翻找,她又在一个破旧的针线盒夹层里,发现了一支钢笔。
笔身是暗红色的,笔帽有些磨损,但看得出被保存得很好。
这是母亲林静读书时用过的笔,后来也一直珍藏着,偶尔会拿出来教原主认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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