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的笔还在纸上划着,沙沙声没停。他刚写下“乌镇第一站需立杆三座”,墨迹未干。苏晚晴坐在对面,手里捏着一张纸,上面是她写的值守规则第三条:每班交接必须签字画押,不得代笔。
正厅里灯亮着,角落的桌上摊着电报图纸,旁边压着阿福送来的地基回执。墨玄蹲在地上看木轮模型,白芷在翻药包,周夫子靠在椅子里打盹,书掉在膝盖上。
门被推开时,风带进来一股冷气。
秦枭走进来,靴子沾着泥,甲未卸,剑未摘。他身后跟着两个锦衣卫,手里捧着一卷红布裹的文书,封口盖着火印。
林昭抬头,笔停了。
秦枭走到桌前,把文书放在图纸上,声音低:“兵部八百里加急,狄戎联合西南蛮族,两线出兵。西北三关已传烽火,西南驿道断了两天。”
没人说话。
秦枭继续说:“陛下口谕——边事危急,非卿不可统筹。即日起,林昭兼领兵部职方司,三日内赴部视事。”
他顿了一下:“旨意天亮后正式下发,我提前来,是让你有准备。”
林昭看着那卷文书,火印是兵部尚书的私章,还带着马背上的热气。他伸手接过,解开红布,一页军报展开。
上面写着:狄戎骑兵破云州外堡,烧粮仓两座;蛮族从泸水渡江,攻陷哨寨五处。两地守将死战求援,但补给跟不上,信使半路被截。
苏晚晴站起来,走到林昭身边。她看了一眼军报,眉头皱紧。
“两线夹击,不是巧合。”她说,“他们算准了我们春荒未过,粮仓空虚。”
林昭点头:“西北缺粮,西南山路难行,补给慢。敌人就是冲着这个时间点来的。”
秦枭说:“朝廷已经调兵,但运不上去。官道年久失修,雨季一到,车马陷在泥里。前线将士吃的是陈米,穿的是烂甲。”
林昭没说话,手指敲着桌面。
他知道问题在哪。
不是没人管,不是不想救,是整个系统的运转太慢。地图不准,算不清敌我距离;驿站不通,消息传十天;道路破败,粮车走一个月。
这些都不是打仗的事,是基建的事。
苏晚晴看他一眼:“你在想什么?”
林昭说:“我在想,如果我们能把书院这套东西搬到前线去,会怎么样。”
“哪一套?”
“算学、地图、组织法。我们能让百姓学会记账,能让村童背出口诀,为什么不能让士兵看懂地图?为什么不能让粮队按时到站?”
秦枭听着,眼神变了点。
他原本以为林昭是个书生,搞教育还行,打仗?不懂。但现在听这话,不一样。
这不是喊口号,是讲效率。
林昭站起来,走到墙边,那里挂着一幅大乾疆域图。他用手比划:“西北防线长八百里,现有驿站十七个,平均五十里一座。但其中九座年久失修,马都不能过。我们如果重建五个关键驿站,用石板铺路,设中转粮仓,运力能提三倍。”
他又指西南:“泸水一带山高路窄,现在靠人背马驮。如果我们修几段栈道,再设信号塔传信,消息不用七天,三天就能到京城。”
苏晚晴说:“信号塔?你是说像你那个电报试点?”
林昭点头:“原理一样。不用电,用烽火加编码。白天举旗,晚上点灯,一组数字代表一种情况。比如‘三灯一旗’是敌情紧急,‘双灯无旗’是补给到位。士兵不用识字,记口诀就行。”
秦枭开口:“这办法……能行。”
“不止这个。”林昭转身,“我们书院有三百学生,一半学过测绘,三分之一懂算粮耗。我可以让他们分批去兵部,帮着整理军报、核对账目、画新地图。人手不够的问题,能解。”
苏晚晴说:“义勇营也能动起来。我手下有五百人,训练过三个月,能拉出去。湘西药队先不走了,改成前线医助队。”
林昭摇头:“不急。现在最缺的不是人,是系统。我们得先把流程理清楚,再派人。”
他坐下,拿笔在纸上写:
一、修路
二、建仓
三、通信
四、算粮
五、训员
写完,他抬头:“这是第一步。不打仗,先保命。只要补给不断,前线就能守。”
秦枭看着那张纸,沉默几秒,说:“陛下说得没错。你建的桥,通的是人心;你现在要修的路,救的是江山。”
他从怀里掏出一块铜牌,放在桌上:“这是兵部职方司的通行令,今晚给你。明天会有正式诏书,但你可以现在就开始做事。”
林昭没碰那块牌子。
他问:“皇帝为什么选我?”
秦枭说:“因为你做的事,都是实的。别人争权夺利,你在挖沟修渠。别人写诗作赋,你在教人算田租。陛下说,这种人,才靠得住。”
他又说:“而且,你不怕得罪人。严崇是你扳倒的,李相恨你入骨。但你也救了十万灾民,建了一百所书院。你没有党,只有事。这种人,最适合在这种时候出来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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