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洪凌波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目光飞快地扫过李莫愁身后的门,仿佛在确认什么。
她身上那件藕荷色襦裙的领口有些歪了,露出一小片白皙的脖颈,上面竟戴着一枚小巧的银锁,锁身上刻着个“隐”字——那是金世隐的送她的。
李莫愁的目光像淬了冰的刀子,从那银锁上滑过,落在洪凌波脸上:“见了为师,就这副模样?”她见过中蛊的人,眼神浑浊如泥潭,动作僵硬如提线木偶;也见过被摄魂术迷了心窍的,譬如赵志敬,当时在贾似道府中眼神空茫,问一句答一句,全无自主意识。可眼前的洪凌波,眼神清明,说话条理分明,甚至还带着几分刻意的镇定,倒像是……藏着什么心事。
但她没忘了赵志敬曾中过的“双邪控灵术”——那是摄魂术与蛊毒的结合,既能让人保持清醒,又能暗中操控心智,端的是阴毒无比。若洪凌波是中了这等邪术,寻常言语试探无用,唯有打晕了带走,再寻法子解去。
李莫愁冷哼一声,语气陡然转厉:“怎么,如今翅膀硬了,连规矩都忘了?”
这是她们师徒十数年的相处模式。李莫愁向来严厉,洪凌波也向来恭顺,一个眼神、一句话,便能让她乖乖低头。这既是试探,也是李莫愁潜意识里的期许——她希望这只是一场误会,徒弟还是那个徒弟。
洪凌波果然身子一僵,下意识地敛衽躬身,双膝微微弯曲,行了个标准的师门大礼。她的裙摆扫过地面,发出细碎的声响,声音却放软了,带着几分刻意的亲昵:“师傅恕罪,徒儿……徒儿只是太意外了。您怎么会来这里?徒儿好想您。”
这话说得情真意切,连眼角都微微泛红,若是换了旁人,怕是早已信了。可李莫愁何等人物,洪凌波话音里那丝刻意的讨好,像根细刺,扎得她心口发紧。她太了解这个徒弟了,向来嘴笨,只会用行动表示亲近,譬如默默为她研墨,或是在她练剑后递上一杯热茶,这般直白的“想您”,反倒透着生疏。
但她终究还是松了口气。至少这规矩还在,说明并未完全失控。李莫愁抬手,指尖划过鬓边的一缕发丝,语气缓和了些许:“既然想我,那就收拾东西,跟我走。”她以为洪凌波定是被金世隐软禁在此,说不定还被点了什么穴道,此刻定是盼着脱身。
谁知洪凌波却慢慢直起身子,摇了摇头。那动作很轻,却像一块石头投进冰湖,瞬间激起李莫愁眼底的惊涛骇浪。
“师傅,我……”洪凌波深吸一口气,胸口微微起伏,像是鼓足了毕生的勇气,“我不走。”
“你说什么?”李莫愁的声音陡然拔高,尾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尖锐。她的手猛地攥紧,袖中的冰魄银针几乎要被捏碎。这石屋的墙壁是青石砌的,隔音不算太好,院门外的尹志平和赵志敬都听得一清二楚,两人皆是一怔。
赵志敬忍不住凑到尹志平耳边,用气声嘀咕:“这丫头是真疯了?金世隐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
尹志平没作声,只是眉头皱得更紧了。他想起前世看过的狗血剧,里面总有女子为了所谓的“爱情”抛家弃祖,原以为是文人杜撰,没想到今日竟亲眼所见。洪凌波的语气里没有半分被胁迫的恐惧,反而透着一种近乎执拗的坚定,这绝非蛊毒或摄魂术能做到的——那是从心底里生出的动摇。
屋内,洪凌波像是豁出去了,抬起头直视着李莫愁,眼神里竟带着几分控诉:“师傅,您总是说江湖险恶,人心叵测,可您从未告诉我,原来世间还有另一种活法。”她的声音放得很轻,带着几分憧憬,“以前跟着您,每日不是练剑就是杀人,要么就是躲避仇家追杀。我以为女子生来就该如此,直到遇见公子……”
“金世隐?”李莫愁咬牙切齿地念出这个名字,“他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连黑白都分不清了?他是黑风盟的舵主,手上沾着多少人的血,你知道吗?”
“我知道!”洪凌波忽然提高了声音,脸颊涨得通红,“可公子说,他也是身不由己!他是为了复兴大金国,才不得不做这些事!他说等大业一成,就带我去长白山下,盖一间小院,种满腊梅,再也不碰打打杀杀……”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又充满坚定。那双清澈的眼眸中闪烁着对未来的憧憬,仿佛已经看到了长白山下那间小院,闻到了腊梅花的清香。
“再说,”她顿了顿,语气中带着几分倔强,“金人统治天下又有什么不好?现在南宋民不聊生,百姓流离失所。公子有雄心壮志,想要改变这一切,让天下太平。他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天下苍生。”
说到这里,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光彩,那是对心上人的崇拜与信任,也是对未来美好生活的热切期盼。她相信,只要跟随公子,无论前路多么艰难,都会有花开的一天。
都说真诚是必杀技,此言的确不假。对方并没有隐藏自己的目的,而是坦诚相告,将所有的理想与苦衷都展现在她面前。正是这份毫无保留的真心,彻底融化了洪凌波的心,让她甘愿为他赴汤蹈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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