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云芝前辈的气息如水波般消散于灵潭深处,石室内重归寂静,唯余潭水滴落的清响,与空气中尚未散尽的、若有似无的幽香。那股浩瀚如海、渊深似岳的威压也随之敛去,仿佛方才的一切只是幻梦。但掌心中那枚触手温凉的乳白玉佩,以及心湖中回荡的、关于“葬星原”与“天擎山”的话语,却沉甸甸地昭示着现实的冰冷与严峻。
出谷的时候,到了。
我和云芷相视无言,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决然,以及一丝即将分离的不舍。潜修三月,朝夕相处,共参大道,互为护法,早已超越了最初的盟友之情。此番一别,天各一方,前路皆是龙潭虎穴,吉凶难料。
“葬星原凶险异常,传闻是上古星辰坠落之地,法则扭曲,死寂绝伦,更有‘归墟之眼’支脉潜伏,林公子务必小心。”云芷率先开口,声音清越,却带着化不开的忧虑。她走到我面前,从怀中取出一枚碧色玉符,递到我手中。玉符温润,正面刻着守心云纹,背面是一个古朴的“守”字。“这是我守山人一脉的‘同心传讯符’,万里之内,可感应彼此大致方位,危急时捏碎,可传递一道简讯。虽不及先祖所赐玉佩神异,但……或可一用。”
我接过玉符,入手微暖,能清晰感受到其中蕴含的、与云芷同源的守正气息。“多谢。天擎山乃守山祖地,如今必是群魔环伺,危机四伏。你回归祖地,重整旗鼓,亦是重任在肩,强敌在侧,更需谨慎。”我将玉佩郑重收好,想了想,将从碧波潭所得、记录着“星晷移位,墟眼将开”等信息的暗红色骨片复制了一份,又将自己的“虚态”感悟与对清微可能去向的推测,以神念刻入一枚空白玉简,一并交给云芷,“此物与清微或有关联,这些感悟或许对你有些用处。万事……以保全自身为先。”
云芷接过骨片与玉简,指尖与我轻轻一触即分,她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低声道:“嗯。你……也是。若事不可为,便退回此谷。先祖既留此庇护所,必有深意。”
“我晓得。”我点头,压下心中那丝异样情绪,目光转向石室出口,“走吧。莫让前辈久等。”
我们并肩走出石室,穿过甬道,来到山谷之中。天光晦暗,谷中灵气依旧氤氲,但与三月前相比,空气中弥漫的那股源自外界的、淡淡的幽冥死气与烽烟气息,似乎浓重了几分。林云芝前辈所言非虚,外界的局势,正在急速恶化。
山谷出口的守护阵法光幕依旧流转,隔绝内外。站在光幕前,能隐约看到谷外枯死山林扭曲的剪影,以及更远处天空中那抹挥之不去的、令人心悸的暗红。
“先祖……”云芷对着灵潭方向,盈盈下拜,神色庄重,“弟子云芷,谨遵法旨,即刻前往天擎山,重振守山一脉,誓死抵御幽冥,护佑苍生。”
我亦躬身行礼:“晚辈林小穷,谢前辈救命传道之恩。葬星原之行,必不负所托,寻得契机。”
谷内寂然无声,并无回应。但我们能感觉到,那浩瀚的意念并未远离,只是归于沉寂。
不再犹豫,我与云芷同时催动灵力,触及光幕。光幕如水波荡漾,分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保重。”云芷抬眸看我,碧眸清澈,倒映着我的身影。
“珍重。”我沉声回应。
她不再多言,转身,义无反顾地踏入光幕之外,月白色的身影很快被外面枯败的林木阴影吞没,守心玉的碧光微微一闪,旋即隐匿。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波澜,也一步迈出。
“嗡——”
轻微的晕眩感传来,眼前景象变换。不再是谷内灵气盎然的景象,而是满目疮痍的焦土、枯死的巨木、以及空气中浓得化不开的阴冷与死寂。回头望去,身后的山谷入口已然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存在,只剩一片寻常的、被死气侵蚀的山壁。林云芝前辈的阵法,玄妙如斯。
辨明方向,葬星原位于北疆极北,需穿过大片已被幽冥死气侵染的荒原山脉。而天擎山则在另一方向。我与云芷,就此分道扬镳。
没有过多感伤,我收敛气息,将“虚态”意境运转周身,灰金色的气流极其内敛地覆盖体表,并非防御,而是模拟出一种与周围死寂环境相近的、近乎“虚无”的波动,最大程度地降低自身存在感。同时,《云篆天章》心法默默运转,魂核周围那几枚基础云篆微微发光,稳固神魂,抵御外界无孔不入的死气侵蚀。
展开身法,我如一道淡淡的灰影,悄无声息地没入枯林之中,向着北方疾行。
沿途景象,触目惊心。大地干裂,草木凋零,河流枯竭,裸露的岩石呈现不祥的暗红色。空气中弥漫的幽冥死气已非淡淡薄雾,而是形成了肉眼可见的、灰黑色的氤氲,盘旋低垂,所过之处,生机绝灭。偶尔可见村落城镇的废墟,断壁残垣间,散落着白骨与锈蚀的兵刃,却不见活人踪迹,唯有游荡的低阶妖鬼和扭曲的魔化植物,在死气中汲取养分,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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