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川贴着冰冷潮湿的墙壁,像一道没有实体的影子在红雾中挪移。血牙巢穴内部的气味复杂得令人作呕:陈年霉斑的腐败气、未清理排泄物的骚臭、劣质动物油脂燃烧的呛人烟味,还有深处隐约传来的、类似肉块缓慢腐烂的甜腥。这些气味分子如同有形的触手,缠绕着他的感官,时刻提醒着他身处的险境。
他绕过生活区外围的最后一个守卫——那是个脖子粗短、皮肤粗糙如犀牛皮的男人,正抱着磨尖的钢筋长矛打瞌睡,鼾声粗重得如同破风箱。冯川的脚掌落地无声,这是拟态能力带来的附加效果:当他有意识地控制肌肉和皮肤时,可以极大程度吸收脚步声和减少摩擦音。他像一只真正的软体动物,滑过布满水渍和碎屑的水泥地面,朝着俘虏区的方向潜行。
冷。
深入骨髓的冷。这不仅源于巢穴深处恒定的低温,也源于他自身皮肤持续分泌的那种透明粘液——这是维持拟态活性的生理需求,但副作用是让体温流失得比常人更快。他裹紧了身上那件从鸽巢带回来的、略显宽大的旧外套,布料粗糙的触感摩擦着苍白粘滑的皮肤,带来些许微不足道的暖意。
也许真的能逃脱他们呢,也许……
这个念头刚在脑海里冒头,就像黑暗中划亮的一根火柴,短暂照亮希望后又迅速熄灭。他想起了妹妹冯水那双总是带着怯意却努力挤出笑容的眼睛,想起了那些和他一样被关在铁笼里、眼神逐渐死去的俘虏。逃?往哪里逃?红雾笼罩的世界,哪里不是牢笼?
就在他即将拐进通往俘虏区的岔道时,一个声音毫无征兆地从侧后方的阴影里响起:
“哟,这不是我们的小章鱼?居然能完好无损地回来?莫非是叛逃了然后回来做卧底了?”
冯川浑身血液仿佛瞬间冻结。他猛地转身,后背紧贴墙壁,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阴影中,陈默缓缓踱步而出,鬣狗般狭长的眼睛里闪烁着那种熟悉的、令人极度不适的戏谑光芒。他肩头的绷带已经换了新的,但依旧能闻到草药和血腥混合的气味,显然陆隐那一针的毒伤并未完全痊愈,这让他此刻的笑容显得格外阴森。
冯川强迫自己冷静,快速打出手语,手指因为紧张而略显僵硬:
“迷路了,找不到,回来找妹妹……”
“迷路?”
陈默歪了歪头,仿佛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
“在红雾里迷路这么久,还能毫发无伤地找回来?你这小身板,运气倒是不错。”
他凑近了些,呼吸喷在冯川脸上,带着肉食动物特有的腥膻气。
“知道我最讨厌什么吗?就是有人把我当傻子耍。”
冯川的呼吸几乎停滞。他能感觉到陈默的目光像解剖刀一样刮过他的脸、他的手、他身上的每一个细节。那件外套……太大,布料相对干净,还有不属于巢穴的、极淡的草药味。破绽太多了。
就在他以为陈默会当场拆穿他,甚至直接拧断他脖子时,陈默却突然后退了一步,脸上重新挂起那种漫不经心的笑容。
“算了,谅你也没那个胆子。”
他摆了摆手,语气轻佻得像在打发一只碍事的虫子。
“知道你妹妹还在我手里就好。养一个人还是挺费事的,我可不介意少养一个俘虏……或者,把她送给那些家伙当玩具。他最近正缺乐子呢。”
冯川的手指猛地攥紧,指甲几乎要刺破掌心苍白的皮肤。他死死咬着牙,才没让愤怒和恐惧的表情彻底失控。
陈默似乎很满意他的反应,嗤笑一声,转身摆摆手:
“滚吧,回你的笼子去。明天有任务,养好精神。要是再敢‘迷路’……”
他没说完,但话里的威胁比任何具体的恐吓都更令人胆寒。
直到陈默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通道拐角,冯川才像虚脱般沿着墙壁滑坐在地,剧烈地喘息着。冷汗混合着粘液浸湿了内衣,冰冷的触感让他打了个寒颤。他在地上坐了几分钟,等到心跳勉强平复,才挣扎着爬起来,继续朝俘虏区走去。
俘虏区位于巢穴中下层,空气比生活区更加污浊。一排排用生锈钢筋焊接而成的笼子靠墙排列,每个笼子大约两米见方,里面蜷缩着一到两个不等的俘虏。他们大多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眼神空洞或充满恐惧。角落里堆着几个破损的塑料桶,里面是浑浊的饮用水和少量看不出原料的糊状食物——血牙对待俘虏的原则很简单:饿不死就行,毕竟饿着没力气才不会有心思闹事。
冯川的目光快速扫过这些笼子,心脏揪紧。最后,他在最内侧、光线最暗的一个小笼子里,看到了那个蜷缩在角落的瘦小身影。
“水水……”
他无声地动了动嘴唇。
笼子里的女孩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她大约八岁,头发枯黄稀疏,小脸上脏兮兮的,但一双眼睛却格外清澈明。冯水不仅听力正常,甚至因为长期在寂静中生活而变得异常敏锐。她不是变异者,只是在红雾降临前就体弱多病,这反而让她在血牙眼中失去了“培养价值”,只能作为威胁冯川的人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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