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留主峰,戒律堂偏殿。
世尊摩严端坐于上首,面色沉肃如铁。下方,几位负责内外门事务的长老垂手而立,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例行的事务汇报已近尾声,但空气中弥漫的压抑感却丝毫未减。
终于,一位掌管新弟子入门引导的褚长老,犹豫再三,还是上前一步,躬身道:“世尊,还有一事……近几日,弟子中多有议论,皆是关于……绝情殿那位客卿。”
摩严的眼皮抬了抬,目光如电扫过褚长老,声音听不出喜怒:“说。”
褚长老咽了口唾沫,硬着头皮道:“议论焦点有二。其一,是客卿大人前日提出的‘道心之问’,其观点……颇为新颖,甚至有些……离经叛道,与传统释义相去甚远,引得不少弟子私下争论不休,甚至有人对固有修行之法产生了动摇。”
“其二,”另一名负责弟子课业考核的孙长老接过话头,语气带着明显的不满,“便是那‘作业’之事。如今已传得沸沸扬扬,说掌门尊上竟需向客卿提交课业心得。此例一开,长幼尊卑之序何在?师道威严何存?不少弟子私下议论,是否日后我等授课,也需如客卿一般,让尊长反向述职?”
“荒谬!”一位脾气火爆的程长老忍不住喝道,“此风绝不可长!那花千骨……哦不,骨头客卿,行事乖张,不拘礼法,如今更欲动摇我长留根基!世尊,此事必须严加管束!”
摩严沉默着,手指轻轻敲击着紫檀木的扶手,发出沉闷的笃笃声。每一声,都敲在几位长老的心上。他们都知道,世尊越是沉默,往往意味着怒火越是炽盛。
“道心之问,各有见解,尚可视为学术争鸣。”摩严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却带着山雨欲来的压迫感,“但尊卑有序,乃立派之本。掌门威严,关乎长留颜面,不容轻慢。”
他目光扫过众人:“传我令下,严禁弟子再议论‘作业’一事,违者以藐视尊长论处,面壁思过三月。至于客卿的教学方式……暂且观察,尔等需多加引导弟子,莫要偏离正道。”
“是!”众长老齐声应道,心下稍安。世尊的态度明确,至少稳住了大局。
待众人退下,殿内只剩下摩严一人时,他眉心的结却拧得更深了。他起身,走到窗前,望着远处云雾缭绕中若隐若现的绝情殿飞檐。
仅仅是“作业”之事吗?
不,这只是一个导火索。摩严心中的疑虑,如同藤蔓,早已悄然滋生,紧紧缠绕。
他回想起骨头初入长留时的情景。那份与生俱来的强大灵力,那份面对三生池水时的浑然无恙,那份与白子画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氛围……以及,白子画对她超乎寻常的维护与容忍。
子画是他看着长大的师弟,其心性之坚毅、道心之稳固,六界罕有。百年孤寂,都未能动摇其分毫。为何偏偏对这个来历不明、记忆成谜的女子,如此不同?
是愧疚?因为百年前那桩旧事?可若只是愧疚,大可补偿,何须将她置于绝情殿这等核心之地,甚至赋予客卿之尊?长留客卿,绝非虚职,历来只有德高望重、对长留有莫大贡献者方能担任。她骨头,何德何能?
更让摩严不安的是,他暗中观察过骨头几次。此女看似随性洒脱,实则心思缜密,眼神深处时常掠过一丝与外表年龄不符的沧桑与锐利。她偶尔流露出的某些小习惯,某些对长留旧事的细微反应,都让摩严产生一种荒谬却又无法忽视的熟悉感。
像谁?
像那个早已魂飞魄散、成为长留禁忌的名字——花千骨。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如野草般疯长。可能吗?当年是他亲眼所见,子画亲手……况且,魂魄消散,如何能重生?即便有逆天之法,重塑的肉身与魂魄,也绝不可能与前世完全相同。
可如果不是,又该如何解释这一切?子画的反常,骨头的特殊,以及那份挥之不去的熟悉感?
摩严绝不相信巧合。他执掌戒律百年,见过太多阴谋诡计。他怀疑,这背后是否隐藏着更大的图谋?是否有人利用了子画的愧疚之心,用一个酷似花千骨的棋子,意图潜入长留,图谋不轨?甚至……与那近年来蠢蠢欲动的洪荒遗族有关?
想到此,摩严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无论子画如何想,他作为世尊,必须对长留的安危负责。绝不能让任何潜在的危险,威胁到长留千年基业!
他沉吟片刻,转身走向书案,铺开一张传讯符箓,以特殊手法点燃。符箓化作一道青光,悄无声息地没入虚空。这是他培养的暗线,负责监察长留内外一切异常动向。他需要更多关于骨头的信息,需要知道她出现前后,六界有哪些不寻常的波动。
做完这一切,摩严并未感到轻松。他再次望向绝情殿的方向,目光复杂。一方面,他担忧长留安危,必须查清真相;另一方面,他又不愿看到师弟再次受到伤害。若骨头真是无辜,他的调查势必会引起子画的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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