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陵山云头并起,悟空与猪刚鬣不多时便回到了高老庄。
庄内众人见悟空果然将那妖魔带回,且那妖魔低眉顺眼,全无往日凶悍,皆是又惊又疑。
高太公携家眷战战兢兢迎出,见猪刚鬣虽面貌依旧丑陋,眼神却清明了许多,不似先前那般浑浊暴戾。
猪刚鬣上前几步,对着高太公深深一揖到地,声音沉闷却清晰:“岳丈……不,高太公在上,往日是俺老猪行事荒唐,强求姻缘,搅扰庄院,罪过匪浅。今日得大师兄与……与佛法点化,已知过错。
今日此番回来,一为赔罪,二来了却前缘,放翠兰小姐自由,绝不再行纠缠。太公昔日待俺之情,俺……俺铭记于心,只是无福消受了。”
他这番话,说得虽不文雅,却情真意切,带着一股决绝的意味。
高太公愣在当场,他本以为这妖魔回来,少不得又是一场风波,不想竟是这般光景。
他看了看一旁神色平静的悟空,又看了看眼前判若两人的猪刚鬣,心中五味杂陈,终究是松了口气,连忙还礼:“壮士……不,长老既已悔悟,既往不咎,既往不咎。只望长老此后一心向佛,早得正果。”
猪刚鬣又转向闻讯出来、被丫鬟搀扶着、面色苍白的高翠兰,目光复杂,有愧疚,有不舍,最终化为一声长叹:“翠兰小姐,俺老猪……对不住你。往后,你好生过日子罢。”说罢,再不多言,转身走向堂内,去向唐僧复命。
高翠兰望着那肥硕却透着几分落寞的背影,想起他初来时勤恳模样,以及后来现形后的恐惧与禁锢,心中亦是百感交集,最终化作两行清泪,不知是解脱,还是为这段扭曲缘分的终结。
堂内,唐僧端坐,沙僧侍立一旁。
猪刚鬣进得堂来,推金山,倒玉柱,纳头便拜,口中道:“弟子猪刚鬣,诚心皈依我佛,愿保师父西天取经!前番多有冲撞,望师父恕罪!”
唐僧见他言辞恳切,神态与前日迥异,心中欣慰,双手虚扶:“善哉,善哉!人谁无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既愿皈依,便是我佛门弟子。悟空已告我你之往事,菩萨亦曾有法旨。你既入我门,当有法号。”
猪刚鬣道:“菩萨已与我摩顶受戒,起了法名,唤做猪悟能。”
唐僧点头:“悟能,悟能……好!正合我等宗派。你大师兄悟空,三师弟悟净,你便是二师兄悟能。自此,当断绝五荤三厌,专持斋素,你可做得到?”
猪悟能(猪刚鬣)闻言,脸上露出一丝为难,摸了摸肚子,嘀咕道:“师父,俺老猪食肠大,若是全素,怕是走路都没力气……”
悟空在一旁笑道:“你这夯货,还没上路便讨价还价!师父,莫理他,饿几顿便习惯了!”
唐僧却微笑道:“悟能,持斋非为苛责,乃为清心寡欲,助长善根。你既入空门,当时时勤修戒定慧,熄灭贪嗔痴。这口腹之欲,亦是修行一关。”
猪悟能见师父言语温和,却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又想起之前幻境中因“贪”堕落的教训,心中一凛,忙道:“弟子晓得了,定当谨遵师命,努力持斋。”只是那声音,终究带了几分底气不足。
唐僧知他习性难改,非一日之功,也不再多言,取过戒刀,为他落了发,又授了沙弥戒律。
仪式虽简,却自有一番庄严肃穆。
猪悟能受戒之时,收敛了往日惫懒,神情专注,仿佛要将那清规戒律刻入心中,以对抗那与生俱来(或曰投胎所致)的欲望本能。
至此,唐僧座下,已聚齐三位弟子。
大弟子孙悟空,神通广大,性如烈火,乃是开路先锋,破妄金睛。
二弟子猪悟能,曾掌天河,力大耙精,却食肠宽大,色心未泯,性情中带着几分憨直与狡黠,是这取经路上变数最多,亦可能带来最多“烟火气”的一员。
三弟子沙悟净,沉稳寡言,任劳任怨,乃是行李担承,渡水能手。
授戒已毕,高太公早已备下丰盛斋饭,虽无酒肉,却也精致。
一是酬谢,二是饯行。用斋之时,猪悟能看着满桌素肴,深吸一口气,努力不去想那百十个烧饼和三五斗米饭,学着师父师兄的样子,细嚼慢咽,只是那速度,依旧比旁人快上不少,引得悟空不住侧目嗤笑。
沙僧则默默吃饭,偶尔为师父添些菜蔬,对新加入的师兄并无太多表示,仿佛多一人少一人,于他而言,只是肩上行李轻重之别。
用罢斋饭,唐僧师徒辞别高太公一家。
高老庄上下,终于送走了这尊“瘟神”,皆是松了口气,焚香祷告不已。
师徒四人离了高老庄,依旧是由悟空在前开路,沙僧挑担,猪悟能初来,暂无具体职司,便扛着钉耙跟在白马之后。
他回头望了一眼渐渐远去的高老庄,目光在那绣楼方向停留一瞬,随即转过头,深吸一口西行路上的清冷空气,扛着耙子,迈开了步子。
只是这队伍,因他的加入,显然“热闹”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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