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鹰是在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宁感中苏醒的。
没有噩梦,没有低语,没有剧痛灼烧神经。只有一种温润的、如同浸泡在春日暖阳下的溪流中的舒适感,包裹着四肢百骸。她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左臂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处,传来阵阵麻痒,那是新肉在快速生长的征兆。
她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清玄观静室简陋却异常洁净的木梁。鼻腔里充盈着一种奇特的混合气息:清新的草木香、醇厚的泥土芬芳,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让人心神沉静的檀香(实为清心香残留)。这些气息交织在一起,将废土惯有的污浊与血腥彻底隔绝在外。
她尝试动了动手指,除了重伤后的虚弱,没有其他不适。体内的毒素,那曾经如跗骨之蛆、几乎将她拖入地狱的混合邪毒,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侧过头,看到了那个身影。
陆清玄盘坐在不远处的灵田边缘,背对着她,面向那株生机盎然、已然长到半尺高、四片翠叶舒展如玉的地灵根。晨光从观门的缝隙渗入,为他玄色的破旧道袍镀上一层朦胧的金边。他身形依旧显得有些单薄,但背脊挺直,气息沉静悠长,仿佛与周围灵田的生机、乃至脚下的大地,融为一体。
夜鹰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昏迷前的记忆碎片涌来:毒瘴深处的死战、母巢爆炸的恐怖反扑、那致命的核心肉瘤、以及最后关头,那道仿佛从天而降、禁锢住怪物的淡金色流光……是他,在铁锈镇中心,隔着如此遥远的距离,为她、为小队创造了那决定性的一击机会。
也是他,将她从鬼门关硬生生拉了回来。
一种复杂的、难以言喻的情绪,在她冰冷坚硬的心湖中漾开。感激?认同?依赖?或许都有,但又似乎不仅仅是这些。
她撑着还有些无力的身体,试图坐起。
轻微的响动立刻惊动了陆清玄。他转过身,看到苏醒的夜鹰,眼中闪过一丝温和的光芒,起身走了过来。
“感觉如何?”他的声音依旧带着一丝消耗过度的沙哑,但很平稳。
“活着。”夜鹰言简意赅,但语气不再是以往那种纯粹的冰冷,而是多了一丝……温度。她目光落在他苍白的脸上,眉头微蹙,“你的伤?”
“无碍,调息即可。”陆清玄走到床边,很自然地伸手探了探她的脉搏,指尖带着微凉的触感。夜鹰身体微微一僵,却没有躲开。
片刻后,陆清玄点点头:“毒素已清,根基无损,只是气血亏虚,需静养数日,辅以灵食药膳,便可恢复如初。”
“灵食药膳?”夜鹰挑眉,废土可没这些精细玩意儿。
“灵田新获之物,已然可用。”陆清玄示意她看向那块“息壤灵土”。夜鹰这才注意到,灵田边缘那片原本空白的地面上,竟然多了一片小小的、泛着淡金色光泽的药圃!几株形态各异的奇异植物在其中茁壮生长,药香扑鼻。其中一株通体洁白如玉、叶片有环纹的,正是自己拼死带回的“龙骨草”,但眼前这株,无论是品相还是散发的灵韵,都远超野生!
她眼中难掩震惊。仅仅昏迷一日夜,变化竟如此之大?
陆清玄没有解释“息壤”和地下石室的详情,只是简单道:“机缘巧合,得古之遗泽,灵田得以增益。那‘净毒培元丹’,便是以此新生灵植为主材炼制。”
夜鹰不是多话的人,她深深看了陆清玄一眼,点了点头,将这份不可思议的“机缘”记在心里,不再追问。她知道,眼前这个男人身上的秘密,远比她想象的要多。
“外面情况?”她更关心铁锈镇的现状。
陆清玄神色稍凝,将地底发现“腐渊凝视者”及其与废土灾变关联的推测(省略了最骇人的部分,只提及有强大污染源被封印于镇下,可能与毒瘴尸潮有关),以及东南方向尸潮异常集结挖掘的消息,简要告知。
夜鹰听完,沉默良久,琥珀色的眼眸深处寒光凛冽。
“所以,‘药师’,甚至那个‘猩红主宰者’,它们可能不仅仅是破坏,而是在……寻找地下的东西?或者,被地下的东西吸引?”
“极有可能。”陆清玄颔首,“污染源虽被封印,其气息外泄,对地表变异体及某些心怀叵测者而言,或如毒瘾。而旧河道矿藏,亦可能存有其他‘遗泽’,同样吸引它们。”
“我们必须阻止它们。”夜鹰语气斩钉截铁,“无论它们想找什么,都不能让它们得逞。铁锈镇……清玄观,就在这里。”她顿了顿,补充道,“这里是我们的地盘。”
“我们的地盘”这几个字,她说得很自然,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归属感。
陆清玄看着她,忽然问道:“夜鹰队长,你相信‘秩序’吗?”
夜鹰一愣,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她想了想,缓缓道:“在废土,我只相信力量和活下去的规则。但……”她看向灵田中生机勃勃的植物,又看向陆清玄,“你带来的这些,干净的水,能解毒的药,能让土地长出好东西的‘灵田’,还有这座让人心安的‘观’……这些,或许就是你所说的‘秩序’?如果是这样的秩序,我觉得……不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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