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河码头,旌旗蔽日,冠盖云集。太子南巡,督办盐务、察访民情,乃国朝大事。凡在京三品以上官员、有头脸的勋贵世家,几乎倾巢而出,于长亭设宴,为太子殿下饯行。丝竹管弦之音与官员们的颂祝声交织,场面宏大而庄重。
英国公一身国公常服,立在送行官员的前列,气度沉稳。他与几位相熟的老将军闲谈,目光扫过太子那支规模不大却极其精干的船队。当看到紧随太子巨大官船之后,那艘略小却同样挂着“盛”字灯笼、且有东宫卫士明显随行保护的客船时,他浓眉微微一挑,对身旁的老友笑道:“瞧见没?盛家那小子跟着太子办事不稀奇,稀奇的是,连他家老太太和女眷的船,都挂在太子船队里。说是借光回籍祭祖……这盛泓,倒是会钻营。” 语气里带着几分武将特有的直率与不以为然,只当是个趣谈。
英国公回府后,晚膳时随口将码头见闻当笑话讲给夫人和女儿张桂芳听,“盛家那点子心思,倒是摆在明面上了。借太子仪仗的东风,送老太太和姑娘回老家,既全了孝名,又得了实惠,还显了与东宫的亲近。盛泓这老小子,文官的心思就是弯弯绕绕多。”
英国公夫人听了,手中银箸却是一顿。她出身世家,对内宅权谋、京城风向的敏感度远胜于丈夫。略一思忖,脸色便微微变了。她放下筷子,挥退伺候的丫鬟,正色对英国公道:“我的国公爷,您还真当这是笑话听呢?”
英国公一愣,随口问道:“不然如何?”
“如何?”国公夫人压低声音,“盛家老太太是何等精明人物?她会为了省几个路费、图个安稳,就巴巴地让孙女儿跟着太子船队南下?您细想,盛家那位六姑娘,可是最早与太子订下婚约的!虽因太子认祖归宗后迟迟未定太子妃,但名义上,她仍是太子未过门的嫡妻人选之一!”
她见丈夫仍有些懵懂,急道:“太子国事繁忙,久不提婚事。盛家这是急了!借着祭祖的名头,让那盛六姑娘有长达月余的时间,与太子‘同路’!运河行船,停泊歇息,纵不能同船,见面请安、送些汤水点心、乃至因她兄长在太子跟前得用而传递些消息,岂不是顺理成章?这是要让太子在途中,不得不看见她,想起她,甚至……相处出些情分来!这叫近水楼台先得月!”
她又转向一旁默默吃饭、却已不知不觉捏紧了筷子的张桂芳,说道:“我的儿,你可明白了?那盛明兰看着不声不响,可她盛家,这是要抢在你前头了!太子妃之位,何等尊贵?如今太子身边并无其他女子,盛家这是瞅准了空子,要坐实这名分!你若再不上心,只怕……到时候悔之晚矣!”
张桂芳原本只是听着,心中有些莫名的烦躁。母亲这番话,如同惊雷在她耳边炸响!她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太子曹玉成……那个她最初因政治联姻而结交,却又在后来诸多事件中,逐渐见识到其非凡魄力、智慧与担当的男子。她虽嘴上不说,心中那份最初的好感,早已在不知不觉中,被一种复杂难言的情愫取代。只是她性子刚烈骄傲,从未主动表露,也以为此事终究会由父辈和皇室决定。
可现在,盛家竟然如此主动,而她张桂芳,难道就要这样坐在京城,等着别人捷足先登,等着命运的安排,甚至可能是……错过?
不!绝不行!
一股从未有过的强烈冲动和好胜心瞬间涌上心头。她“啪”地放下碗筷,站起身,声音清亮而坚定,说道:“父亲,母亲!女儿也要去江南!”
英国公夫妇都被女儿这突如其来的决定惊了一下。
“胡闹!”英国公下意识反对,“太子南下是办正事,清查盐税何等凶险复杂?你一个姑娘家,跟去做什么?添乱吗?”
“父亲!”张桂芳脊背挺得笔直,眼神灼灼,“女儿去江南,自然不是干扰太子正事。女儿自幼习武,略通骑射,等闲宵小近不得身。我可以去探望外祖家,也可游历山水,见识我大宋繁华之地。盛家女眷能借光祭祖,我国公府的女儿,难道连出游的资格都没有吗?”
她顿了顿,语气带上了一丝倔强与深意,继续说道:“况且,父亲常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女儿久居京城,也想去看看天下漕运命脉、盐税重地,究竟是怎样的光景。难道父亲认为,女儿就只该待在闺中,对国事民生一无所知吗?”
国公夫人看着女儿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决心,再想到盛家的举动,心思电转。她拉了拉丈夫的袖子,低声道:“国公爷,芳儿说得也有道理。她性子倔,认定的事,九头牛也拉不回。与其让她闷在京城胡思乱想,不如让她出去散散心。有我们府上精锐家将护卫,安全无虞。再者……”她声音压得更低,“芳儿去江南,未必是坏事。太子身边,总不能只有一个盛家姑娘晃悠。芳儿的品貌才干,哪点不如人?让太子也多看看,多比较,未必是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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