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招时而如月光普照,无处不在,清辉漫洒,带着一股净化人心的宁静力量;时而又如寒光乍现,于万千月影中骤然刺出一点极寒极锐的剑芒,快得超越视觉的捕捉,直指要害,充满了森然杀机;时而又如影随形,剑势缠绵悱恻,将对手困于无尽的月影迷障之中,难以脱身。
她的身法更是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在方寸之地腾挪转折,将“月”、“影”、“光”三种意境展现得淋漓尽致。清冷的剑意弥漫开来,小院内的温度似乎都下降了几分,地面甚至凝结出了一层薄薄的白霜。
这不仅仅是一场剑舞,更是一次对《月影寒光》剑诀的深度演绎与诠释。苏玉瑶将自己对这部宝阶剑诀的理解,以及自身《月华剑诀》的根基,还有那《冰心诀》带来的心神澄澈,尽数融入了这月下剑舞之中。她在展示,在倾诉,更是在……求索。她希望这蕴含着她心血与理解的剑舞,能入得那人之眼,能引得那人一丝共鸣。
剑舞至酣处,苏玉瑶心有所感,福至心灵,体内《冰心诀》悄然运转到极致,与《月影寒光》的剑意水乳交融。她感觉自己的心神仿佛与天上的明月,与地上的清影,与手中之剑,彻底连接在了一起。一种前所未有的圆融与畅快感涌上心头,她不由自主地,将一招原本凌厉疾刺的“寒光破晓”,化为了一个曼妙的回旋,剑尖划破长空,带起一缕悠长清越的剑鸣,如同凤唳九天,直透云霄!
也就在这剑鸣响起,苏玉瑶心神与剑意臻至巅峰,情感最为饱满澎湃的刹那——
一直静立旁观,目光平静的林凡,忽然动了。
他不知何时,手中多了一管通体碧绿、材质非金非玉的洞箫。箫身古朴,并无太多纹饰,却自然流淌着一股悠远苍茫的气息。
他并未看向舞剑的苏玉瑶,只是将洞箫凑近唇边,眼眸微阖。
下一刻,一缕箫音,如同自远古洪荒流淌而来,悄然融入了这月华、剑影、凤唳交织的画卷之中。
“呜——”
箫声初起,低沉而舒缓,如同月出东山,夜色初临,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宁静力量,悄然托住了那缕清越的剑鸣,非但没有压制,反而将其衬托得更加空灵剔透。
紧接着,箫音开始随着苏玉瑶的剑势而变化。
当苏玉瑶剑舞如月光漫洒,清辉遍地时,箫声便变得空灵悠远,仿佛月宫仙子的叹息,带着淡淡的寂寥与高洁;当剑势转为影之迷障,虚实难辨时,箫声便随之变得缥缈莫测,音符跳跃不定,如同林中光影,捉摸不透;当那一点寒光乍现,杀机凛然时,箫音陡然拔高,变得清越激昂,如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却又在瞬息间收敛,化为绕指柔肠,将那凌厉的杀机巧妙地点化、包容。
这箫声,并非简单的伴奏,更像是一位至高无上的道尊,在以其无上妙法,为这场剑舞“注解”,为其“赋魂”!
更令人震撼的是,在那箫声流淌之间,林凡身周的虚空,隐隐有无数细密繁复、却又蕴含天地至理的透明“纹路”随着音波荡漾而生灭!那是大道之纹,是法则之痕!他以箫声为笔,以天地为符纸,在虚空中勾勒着无形的“音律神符”!
这些无形的“音律神符”与苏玉瑶的剑舞产生了奇妙的共鸣。苏玉瑶只觉得,在那玄奥箫声的引导与和鸣下,自己对于《月影寒光》剑诀中许多原本晦涩难明之处,竟豁然开朗!体内灵力运转更加圆融自如,剑招转换间少了些许刻意,多了几分自然天成。她的剑意,她的心神,仿佛被那箫声带入了一个更加广阔、更加深邃的道境之中,与天地明月,与身边那人,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紧密联系。
她甚至能感觉到,那箫声之中,并无半分轻佻与欲望,只有一种纯粹的欣赏,一种高屋建瓴的指点,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包容与温和。
情意,并非一定是炽热如火,也可以是这般月下箫声,清冷悠长,润物无声。
在这一刻,舞者与奏者,剑影与箫音,月光与道纹,完美地交融在了一处。无需言语,一种超越凡俗的默契与理解,在两人之间悄然流淌,心意相通。
叶清雪不知何时已悄悄推开了一丝窗缝,睁大了眼睛,痴痴地看着院中那如同神仙画卷般的一幕,小手紧紧捂住嘴巴,生怕发出一丝声响破坏了这绝美的意境。连一向只知战斗的叶红衣,也站在房门内,透过门缝静静地看着,坚毅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罕见的柔和。
一曲剑舞,终有尽时。
当苏玉瑶以一招“月落星沉”,剑势回收,身形凝立,如同月下玉雕时,林凡的箫声也恰好在最后一个悠长的音符中,徐徐消散,余韵袅袅,回荡在夜空之中,久久不绝。
院中,恢复了寂静。
唯有月光依旧,清辉满地。
苏玉瑶微微喘息,额角带着细密的香汗,俏脸因运动与心潮澎湃而染上一层动人的红晕。她收剑而立,一双美眸,含羞带怯,又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激动与欣喜,盈盈望向林凡。
林凡放下洞箫,目光平静地回望她,微微颔首,语气依旧平淡,却似乎比往常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温和:
“《月影寒光》,得其意,忘其形,方窥门径。你已初具其神,尚可。”
“尚可”二字,从林凡口中说出,已是极高的评价!
苏玉瑶闻言,心中那块悬着的巨石轰然落地,随之涌起的,是无尽的甜意与满足。她知道,自己这番心意,终究没有白费。她不仅得到了他的认可,更在方才那奇妙的合奏中,感受到了一种灵魂层面的靠近与共鸣。
她敛衽一礼,声音带着一丝微颤,却无比真诚:“多谢林道友……指点与合奏之恩。”
林凡并未再多言,只是抬头,再次望向那轮明月。
苏玉瑶也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觉得今夜这月色,是她此生见过,最美的景色。
月光下,两人并肩而立,虽无更多言语,但一种无声的情愫,已然在这小小的院落里,悄然生根,发芽。经此一夜,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然迈入了一个全新的,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玄妙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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