枣泥方糕的甜暖,如同秋日里的一抹亮色,悄然弥合了“五味轩”与街坊邻里间的细微裂痕,也让店里的生意愈发稳固红火。日子在锅碗瓢盆的碰撞声、算盘珠子的脆响和食客的谈笑中,一天天滑过,看似平淡无奇,却自有其沉静的力量。
然而,无论是苏晏晏,还是杜康、林泉,都未曾真正放松那根紧绷的弦。萧玦信中的叮嘱,苏十三日渐凝重的眼神,以及偶尔从往来客商口中听到的、关于北地局势或京城动向的零星碎语,都提醒着他们,远方的风暴并未停歇,只是暂时换了风向。
这一日,采买的老王头从市集回来,除了惯常的蔬菜鲜肉,还带回一个不大的竹笼,里面是几十只小巧玲珑、灰褐斑纹的鹌鹑蛋。
“今儿个见着个北边来的货郎,带了些稀罕物,这鹌鹑蛋看着新鲜,价钱也合适,我就捎了些回来。”老王头憨笑着对苏晏晏说道。
鹌鹑蛋,在南方确算不得常见,尤其这般鲜活带壳的。苏晏晏看着竹笼里那些比拇指肚略大的蛋,心中微微一动。鹌鹑蛋虽小,但营养丰富,滋味鲜美,做法也多样。她忽然想起了一道颇为家常,却极其考验火候与耐心的菜——鹌鹑蛋烧肉。
这道菜看似粗犷,实则内藏乾坤。五花肉需烧得酥烂入味,肥而不腻,瘦而不柴;而鹌鹑蛋则需先煮熟剥壳,再入锅与肉同烧,吸饱了肉汁的醇厚,外表呈现诱人的酱红色,内里却依旧保持蛋黄细腻、蛋白Q弹的口感。一大一小,一荤一素(蛋虽属荤,但口感清爽),相互映衬,滋味交融。
她决定做这道菜,不仅因为它美味下饭,适合日渐寒凉的天气,更因为这道菜烹制过程中的那种“琐碎”与“耐心”,恰似他们当前处境的写照——大事或许暂缓,但日常的警惕、信息的收集、关系的维系,无一不是需要投入耐心去处理的“琐碎”之事,而这些“琐碎”,积累起来,或许便是应对未来风浪的“真章”。
“杜老,今日咱们做道鹌鹑蛋烧肉吧。”苏晏晏提起竹笼,对正在检查灶火的杜康说道。
杜康看了一眼那些小蛋,点了点头:“好。这蛋小,火候要更仔细,剥壳也费些功夫。”
说干就干。苏晏晏先将鹌鹑蛋洗净,冷水下锅,加少许盐,小火慢煮。煮蛋最忌大火猛沸,容易将蛋壳煮裂。她守在锅边,看着细小的气泡从锅底缓缓升起,时间拿捏得恰到好处。蛋煮熟后,立刻捞出浸入凉水,这样便于剥壳。果然,蛋壳一触即落,露出里面光滑洁白、带着淡褐斑点的蛋白。
剥鹌鹑蛋壳是个极其需要耐心的细活,蛋小壳薄,稍不留神就容易将蛋白扯破。苏晏晏坐在小凳上,低头专注地剥着,动作轻巧而稳定。杜康则在一旁处理五花肉,将带皮的五花肉切成均匀的方块,焯水去腥。
待蛋剥好,肉块备妥,便可正式烹制。热锅凉油,下入几粒冰糖,小火炒化,直至变成枣红色的糖色。然后放入焯好水的五花肉块,快速翻炒,让每一块肉都均匀地裹上糖色,顿时色泽红亮,香气扑鼻。接着烹入黄酒,加入葱段、姜片、八角、桂皮等香料,以及足量的酱油,翻炒出酱香后,加入开水,水量需没过肉块。
大火烧开后,转为小火,盖上锅盖,慢悠悠地炖煮。这是让五花肉酥烂入味的关键,急不得。
约莫炖了半个时辰,肉香已经浓郁得化不开,汤汁也收浓了些。这时,才将剥好的鹌鹑蛋轻轻放入锅中,让它们半浸在醇厚的肉汁里。继续用小火,慢慢煨着。
鹌鹑蛋入锅后,不能久煮,否则蛋黄会变硬,失去细腻口感。但又要让其充分吸收肉汁的滋味。这其中的火候拿捏,全凭经验。苏晏晏不时用锅铲轻轻推动,防止粘底,也让蛋能均匀受味。
又过了约莫一刻钟,汤汁收得更加浓稠,油亮亮地包裹着红润的肉块和酱色的鹌鹑蛋。她尝了尝味道,咸甜适中,肉已酥烂,蛋也入味。最后撒上一把翠绿的葱花,便可起锅。
一大海碗鹌鹑蛋烧肉端上桌,红亮的肉块颤巍巍,油润诱人;酱色的鹌鹑蛋点缀其间,如同珍珠;碧绿的葱花洒落,更添生机。浓郁的肉香混合着酱香、蛋香,热气腾腾,让人食指大动。
这道菜一推出,立刻受到了食客的热烈欢迎。尤其是那些做力气活的汉子,就着这浓油赤酱、酥烂入味的烧肉和吸饱了汤汁的鹌鹑蛋,能扒下三大碗米饭。而一些细心的老饕,则对那小巧的鹌鹑蛋赞不绝口,称其“小物见大功夫”。
“苏掌柜,这鹌鹑蛋烧得真好!蛋黄细腻,蛋白入味,比肉还香!”一位相熟的布商赞道。
“是啊,这蛋虽小,费的心思可不少。剥壳就得半天功夫吧?”另一位老先生接口。
苏晏晏笑着应道:“只要大家吃着好,费点功夫值得。天冷了,吃点扎实的,暖和。”
鹌鹑蛋烧肉的成功,不仅在于味道,更在于它传递出一种“用心对待每一道食材、哪怕再琐碎”的态度。这种态度,被食客们真切地感受到,并转化为对“五味轩”更深的信赖与喜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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