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如同沉入无底深海的光点,在冰冷与黑暗中浮沉。破碎的画面、混乱的声音、撕裂般的痛楚、还有那最后吞噬一切的幽绿光芒……这些碎片搅动着,试图将这点微光彻底湮灭。
不知过了多久,一点稳定的、柔和的暖意,如同灯塔般穿透了沉重的黑暗,将凌天的意识缓缓拉回现实。
他首先感受到的是无处不在的、深入骨髓的剧痛,仿佛每一寸肌肉、每一根经脉都被撕裂后又勉强拼接在一起。紧接着,是喉咙里火烧火燎的干渴,以及鼻腔中萦绕不散的、消毒水和某种温和能量药剂混合的气味。
他艰难地睁开了眼睛,刺目的白光让他下意识地眯起了。模糊的视野逐渐聚焦,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暖白色的哑光天花板,以及悬挂在旁边的、正缓缓滴注着淡绿色液体的卫生设备。
“曙光”基地的医疗站。
他还活着。
这个认知并未带来多少喜悦,反而像是一块巨石,重重压在他的心头。记忆的潮水汹涌而至——遗迹崩塌的巨响,“零号”最后的悲鸣,赵铁柱决绝的背影,还有那吞噬一切的幽绿爆炸……
铁柱!
凌天猛地想要坐起,却牵动了全身的伤势,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让他不得不重新躺了回去,额头上瞬间布满了冷汗。
“别动!你的伤势很重!”一个略带焦急的、熟悉的女声在一旁响起。
凌天偏过头,看到了林薇薇那张写满担忧和疲惫的脸。她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眼圈红肿,显然已经守了很长时间。她的状态看起来也很不好,脸色苍白,气息虚弱,但比起凌天,至少还能自由活动。
“铁柱……呢?”凌天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破锣,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气。
林薇薇的眼神瞬间黯淡下去,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她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声音,只是用力摇了摇头,然后低下头,肩膀微微抽动起来。
尽管早有预感,但看到林薇薇的反应,凌天的心还是猛地沉了下去,如同坠入了冰窟。那个总是冲在最前面,用最直接的方式守护着大家,脾气火爆却忠诚无比的汉子……难道真的……
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恸和怒火交织着,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他死死攥紧了床单,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医疗站的门被轻轻推开,青鸾走了进来。她换上了一身干净的作战服,但脸上依旧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和一丝沉重。看到凌天醒来,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有关切,有庆幸,也有一丝……愧疚?
“你醒了。”青鸾的声音比平时低沉了许多,“感觉怎么样?”
“死不了。”凌天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种冰冷的平静,“其他人呢?数据呢?”
“‘鹰眼’和‘铁砧’受了些轻伤,没有大碍。林薇薇透支严重,需要静养。”青鸾走到床边,看着凌天,“数据……我们已经成功带回来了。叶教授和‘齿轮’正在全力破解和分析。”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沉重:“至于赵铁柱同志……我们撤退时,通道已经完全崩塌,能量反应等级达到了毁灭级……我们……没能找到他。”
尽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亲耳听到青鸾的确认,凌天还是闭上了眼睛,一股窒息般的痛苦扼住了他的喉咙。那个和他一起从东区杀出来,无数次并肩作战,将后背完全交给对方的兄弟,就这样……
医疗站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卫生设备规律的滴答声和林薇薇压抑的啜泣声。
过了许久,凌天才缓缓睁开眼,眼中已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所有的情绪都被强行压下,只剩下冰冷的理智与决绝。
“任务报告。”他看向青鸾,声音没有任何起伏。
青鸾深吸一口气,开始汇报:“我们带回了从遗迹控制台强制下载的核心数据。初步分析证实,那里确实是‘议会’进行‘容器’实验的一个重要站点,‘零号’是初代实验体。数据中包含了‘源初接口’的部分特性、‘强制回收’协议的运作方式,以及……大量关于‘容器’筛选和改造的禁忌技术细节。”
她的语气带着一丝后怕:“根据数据推断,‘强制回收’协议一旦启动,会彻底湮灭实验体及其周边一切,防止信息泄露。我们当时……非常危险。”
“值得吗?”凌天突然问道,目光锐利地看向青鸾。
青鸾沉默了一下,迎着他的目光,坚定地回答:“值得。这些数据,让我们对‘议会’的计划和‘终极接口’的本质有了颠覆性的认知。它证实了叶教授最坏的猜测,也为我们寻找对抗方法提供了至关重要的方向。赵铁柱同志的牺牲……不会白费。”
凌天没有再说话,只是重新闭上了眼睛。值得?或许吧。但失去兄弟的痛,只有亲身经历的人才能体会。
接下来的几天,凌天在医疗官的精心治疗和林薇薇不眠不休的治愈能量辅助下,伤势以惊人的速度恢复着。他强大的体魄和原能底蕴起到了关键作用。但身体上的伤容易愈合,心里的那道裂痕,却需要更长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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