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庄的夜,来得比镇上任何地方都早,也更深沉。
当最后一丝残阳被西山吞没,九叔吹熄了厅堂里大部分的油灯,只留下棺木前的一对长明白烛,以及桌上一盏散发着昏黄光晕的马灯。他背着手,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那口被墨线网住的黑木棺材,又用严厉的目光扫过三个徒弟,这才转身回房休息。
“吱呀……”
厚重的木门缓缓关上,发出的声音在寂静的义庄里显得格外悠长,仿佛隔开的不是内外,而是生与死的两个世界。
门一关上,九叔那股强大的气场也随之消失。
前一秒还站得笔直的文才和秋生,几乎在同一时间垮了下来。
“唉,可算是能歇会儿了。”秋生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一屁股坐到长凳上,毫不客气地拿起桌上那只还温热的烧鸡,撕下一个油光锃亮的大鸡腿,塞进嘴里大嚼起来,含糊不清地说道,“守夜就守夜嘛,师父搞得这么紧张,跟上刑场似的。”
文才则凑到桌边,小心翼翼地端起任婷婷喝剩下的半杯咖啡,先是放在鼻子下陶醉地闻了闻,随即像品尝琼浆玉液一样,伸出舌头轻轻舔了一下杯沿,脸上露出痴汉般的笑容:“嘿嘿,婷婷小姐身上的香味,跟这咖啡真像……又香又甜……”
林小乐站在两人中间,一手扶额,感觉自己的血压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飙升。
“我的天爷啊,这守夜天团的配置,简直是地狱开局模式。”他心中警铃大作,疯狂吐槽,“一个恋爱脑晚期患者,一个心比天大的乐天派,让我跟这两个活宝一起守着一颗随时可能引爆的‘生化核弹’?九叔啊九叔,您老人家心可真大!这已经不是对我能力的信任了,这简直是对我求生欲的终极考验啊!”
林小乐清了清嗓子,觉得必须在灾难发生前,给这两个“高危易燃品”建立最基本的安全意识。
“两位师兄。”他板起脸,学着九叔的语气,沉声说道,“师父临走前的话,你们都听见了吧?香不能断,烛不能灭,墨斗线……千万不能碰!”
他特意加重了最后几个字。
“知道啦知道啦,小师弟你怎么跟师父一样啰嗦。”秋生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一边啃着鸡腿,一边指了指棺材前的香炉,“那香还长着呢,烧到天亮都烧不完。至于墨斗线,谁吃饱了撑的去碰那玩意儿。”
文才也回过神来,附和道:“就是!小乐你别那么紧张,有我跟秋生在,保证没事!”
林小乐看着他俩那一脸“稳了”的表情,心里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
“就因为有你俩在,我才觉得今晚要出大事啊!”他暗自腹诽,“电影里一个文才就差点团灭了队伍,现在又加了一个同样不靠谱的秋生,这危险系数直接来了个平方!我这哪是守夜,我这是在一拖二,带两个青铜选手打地狱难度的最终BOSS!”
他深吸一口气,决定换一种他们能听懂的方式沟通。
“两位师兄,咱们来打个比方。”林小乐走到棺木旁,指着那纵横交错的墨线,压低声音道,“你们看这棺材,现在就相当于一个装满了炸药的木箱子。而这些墨斗线,就是绑在炸药上的引信保险。我们今晚的任务,就是确保这个保险万无一失。”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无比严肃:“如果香灭了,就等于给这个保险丝通上了一点微弱的电流;如果蜡烛灭了,电流就会变强;如果,有人不小心碰了或者擦掉了任何一根墨线……”
他拖长了音调,目光依次扫过文才和秋生,一字一顿地说道:“那就等于,我们亲手点燃了引信!到时候‘轰’的一声,别说我们三个,整个义庄,甚至整个任家镇,都得跟着一起上天!”
这番“炸药论”显然比九叔那套“阴气论”更具视觉冲击力。
文才和秋生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看那棺材的眼神,也从“一件麻烦的道具”变成了“一颗会爆炸的危险品”。
“有……有那么严重吗?”文才结结巴巴地问道。
“你觉得师父会为了一个不严重的事情,又是弹线又是做法,还让我们三个守一夜?”林小乐反问道。
秋生也收起了嬉皮笑脸,他虽然爱玩,但并不傻,知道事情的轻重。他把啃了一半的鸡腿放下,擦了擦手,站起身走到棺材前,仔细端详着那些墨线,脸上露出了凝重的表情。
看到自己的“岗前培训”初见成效,林小乐总算松了口气。他觉得只要盯紧了,应该能把事故扼杀在摇篮里。
然而,他终究还是低估了“爱情”这种东西对一个青春期少男的杀伤力,尤其是当这种“爱情”还存在一个竞争对手的时候。
安静了不到半个时辰,文才大概是觉得气氛太压抑,又或许是想在与秋生的竞争中找回一点场子,他清了清嗓子,故作不经意地说道:“唉,也不知道婷婷小姐现在睡了没有。她今天还夸我,说我……说我看起来很老实可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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