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河裂缝旁的临时营地里,一种短暂的、脆弱的平静笼罩着众人。
昨夜那几条辐射怪鱼带来的饱腹感,像一层薄薄的油膜,暂时封住了饥饿这头凶兽的利齿,却无法驱散其盘踞在心底的低吼。
空气中依旧弥漫着那股难以散尽的、混合了焦糊鱼腥和硫磺的怪异气味,与冰原永恒的凛冽交织在一起,吸入肺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金属苦涩余韵。
天光比前几日稍亮,挣脱了纯粹的铅灰色,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苍白的鱼肚色。
然而,这微弱的光明对于蜷缩在冰蚀凹地里的李国华而言,却成了一种新的折磨。
老谋士从一种浅眠而不安的昏沉中惊醒,眼皮沉重得像坠着铅块。
习惯性地,李国华试图睁眼,借助清晨的光线观察远处冰原的轮廓,在脑中对队伍的位置和前往那个虚无缥缈的古气象站路线进行再一次的校准。
首先袭来的是左眼。
那已经不是简单的疼痛,而是一种持续的、如同心脏搏动般规律的灼烧和搅动。
仿佛有一颗微小的、烧红的炭粒被嵌在了眼球后方,每一次“搏动”,都带来一阵尖锐的穿刺感,牵连着同侧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恶心的感觉从胃里翻涌上来,被他强行压下。
他(李国华)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在右眼。
然后,老李的心,猛地沉了下去,沉向一个冰冷无底的深渊。
右眼的视野,变得陌生而恐怖。
原本,这只眼睛虽然视力衰退,但至少能分辨出马权那清晰、坚毅的轮廓,能捕捉到火舞动作的利落线条,能大致看清冰原与天空那模糊的分界。
但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马权正在不远处整理行装的身影,在他的右眼视野里,边缘变得模糊、氤氲,仿佛隔着一层晃动、扭曲的油污。
更可怕的是,那身影的边缘出现了细微的、颤动的重影,一个清晰的轮廓旁边,附着着一个淡薄的、几乎透明却无法忽视的幽灵般的影子。
他(李国华)试图聚焦,视野中心的“油污”却更加浓重,像滴入清水中的墨汁,不断扩散、旋转,将清晰的影像搅成一团混沌。
远处的冰原不再是平坦的苍白,而成了不断蠕动、起伏的模糊色块,仿佛整个世界的根基都在他的眼中软化、崩塌。
眩晕感如同潮水般袭来,李国华不得不闭上右眼,用那只几乎只剩下光感的、剧痛的晶化左眼去“看”世界。
而他的左眼只能感受到一片浑浊的、泛着诡异红光的亮斑,以及那无休无止的、来自深处的搅痛。
最担心的事情,到底还是发生了。
而且,来得如此迅猛,如此残酷。
晶化的侵蚀,不再满足于占据李国华的左眼。
侵蚀像一种贪婪的、有生命的瘟疫,正沿着视神经,朝着他最后的光明堡垒——
右眼,蔓延过来。
他(李国华)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像一尊瞬间被冰封的雕像。
只有微微颤抖的、布满冻疮和老茧的手指,泄露了他内心翻江倒海般的惊涛骇浪。
失明,这个一直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终于露出了它狰狞的全貌,不再是未来的威胁,而是正在发生的、无可挽回的现实。
队伍开始活动起来,低声讨论着接下来的行动。
是继续依赖这条充满不确定性和潜在辐射的冰河,冒险让包皮再次下水?
还是凭借李国华脑中的记忆和之前的地图碎片,朝着推测中的古气象站方向前进,寻找更稳定、或许更安全的补给点?
马权的声音低沉而稳定,征询着大家的意见,目光却有意无意地扫过李国华。
火舞冷静地分析着冰层情况和可能的路程。
刘波显得有些焦躁,目光时不时瞟向那幽深的冰缝,仿佛那下面藏着解决他骨甲内永恒饥饿的唯一答案。
包皮则沉默地检查着自己的装备,昨日的成功让他稍稍挺直了腰杆,但眼神深处依旧残留着小心翼翼。
李国华听着,大脑依旧在高速运转,分析着利弊,计算着风险。
但他的声音卡在喉咙里,一时无法发出。
他(李国华)需要一点时间,一点空间,来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个人世界的崩塌。
老谋士借着整理腰间行囊的动作,微微转过身,背对着其他人。
这个简单的动作,在此刻却显得异常艰难和刻意。
他(李国华)从贴身内衣一个隐藏极深、用防水材料缝制的口袋里,颤抖着摸出两样东西——
一个巴掌大小、边缘磨损严重、材质特殊的耐寒笔记本,和一支短小、冰冷的金属笔。
笔记本的封皮带着他微弱的体温。
老李摸索着翻开,纸张因为极寒而有些脆硬。
然后,他开始了这场孤独而绝望的记录。
笔尖落在纸上的声音细微而急促,几乎被风声和队友的低语掩盖。
他(李国华)凭借左眼对光线的极端模糊感应,和右眼边缘区域那尚未被完全侵蚀的、极其有限的清晰视野,艰难地定位着书写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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