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二十八,亥时末(晚十一点)。京城笼罩在浓重的夜色与刺骨的寒意中,白日的喧嚣早已沉寂,只有呼啸的北风卷着零星雪粒,敲打着千家万户的门窗。大栅栏的街面上空空荡荡,唯有几家客栈门口的气死风灯在风中摇曳,投下昏黄不安的光晕。
“博古斋”裱画店的后巷,更是漆黑一片,连更夫都绕着走。然而,在这极致的寂静与黑暗中,几双眼睛正一瞬不瞬地盯着那扇不起眼的侧门,以及高墙上一处更为隐蔽的通风气窗。
养心殿内,灯火通明。雍正没有就寝,舒兰也陪在一旁。两人面前摊开着“灰隼”刚刚送来的最终行动方案,以及裱画店及周边的详细地图。虽然信任“灰隼”的能力,但今夜的行动关乎整个“反制”计划的成败,由不得他们不悬心。
“周安那边,最后确认了?”雍正问侍立一旁的“灰隼”。
“灰隼”躬身回道:“回皇上,已反复确认。周安贪财怕死,我们许以重金并保证事后送其远离京城,他已答应配合。今夜子时(零点)哑仆送夜宵入侧门时,他会‘恰好’在内院巡查,制造一点小动静吸引另一名值守弟子的注意,为我们的人潜入创造约十息(约二十秒)的空档。他已吞下我们特制的‘定时发作’的腹痛药,届时会以腹泻为由,短暂离开岗位,进一步制造混乱。”
“赵顺呢?”
“赵顺已将其所知密室内部所有机关、画作存放位置、甚至沈默(裱画店老板)的一些小习惯,悉数告知。他今夜会‘主动’要求值下半夜,以确保在丑时(凌晨一点至三点)行动关键时段,他能在内院接应。其妻(那丫鬟)已被我们妥善安置,他无反悔余地。”
雍正微微颔首,目光落在地图那处标红的通风气窗上:“潜入人选确定了吗?”
“确定了。是粘杆处最擅长潜行、机关、仿画的三人,代号‘影七’、‘鬼手’、‘临风’。‘影七’负责潜入和机关破解;‘鬼手’负责以特制药水在画作上添加我们预设的‘破绽’标记;‘临风’负责在外围警戒、传递信号和应急。他们已反复演练,对店内布局、机关位置烂熟于心。”
舒兰仔细听着,补充问道:“替换画作风险太大,且易留痕迹。确定只是‘添加标记’?那药水效果可靠吗?确保在需要时能清晰显现?”
“娘娘放心。”“灰隼”肯定道,“药水是太医院几位供奉与粘杆处匠人精心调配,无色无味,干透后与画作原墨迹无异。但遇姜汁熏蒸,便会显现出预设的赭红色小字——‘永昌伪制’。笔迹模仿前朝一种冷僻的书体,看似古奥,实则为破绽。且药水只附于表层,若非特意用姜汁激发,即便仔细查验也难发现。我们已在相似纸张上做过数十次试验,万无一失。”
“永昌伪制……”雍正咀嚼着这四个字,冷笑一声,“好!直指永昌伯府,看他们如何狡辩!记住,只需在每幅画的不起眼角落添加即可,不必多。”
“嗻!”
“行动时间?”
“定在丑时三刻(凌晨两点半)。此时是人最困乏、警惕性最低之时,沈默有子时(十一点至一点)焚香静坐的习惯,之后便会深睡。周安制造的混乱也在此时。‘影七’他们计划在丑时二刻(两点)于后巷隐蔽处集结,待信号便行动。”
雍正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已是一片决然:“去吧。朕与皇后在此静候佳音。告诉‘影七’他们,朕,等着他们功成归来!”
“灰隼”肃然行礼:“奴才遵旨!必不负圣望!” 说罢,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养心殿,迅速没入外面的黑暗之中。
殿内重归寂静,只有烛火偶尔的噼啪声。舒兰感到自己的心跳有些快,手心微微出汗。这感觉,像极了现代时带领团队竞标一个至关重要的项目,在最终提案前的最后一夜,既期待又忐忑。
“紧张了?”雍正的声音在身侧响起,比平日温和些许。
舒兰老实点头:“有一点。虽然计划周详,但总怕万一。”
“没有万全的计划,只有周全的准备和应变的能力。”雍正淡淡道,目光望向窗外无边的黑夜,“朕相信‘灰隼’,也相信粘杆处那些死士的能力。他们为朕,为这江山,执行的隐秘任务何止百千?此次虽险,却也并非绝境。”
他的话带着一种惯经风浪的沉稳,让舒兰的心绪稍稍平复。她忽然想起一事:“对了,截获密信中提到的那位西南木坤,还有宫中可能的内应,可有新消息?”
“木坤在‘悦来’客栈深居简出,只与客栈掌柜和一名卖柴人有接触,尚未与其他可疑人员会面。已安排人假扮商旅住进客栈,就近监视。”雍正答道,“至于宫中内应,‘灰隼’正在暗中排查,重点是能接触到宫宴布置、或有条件在宴席间短暂离席传递消息的太监宫女。目前有几个怀疑对象,但尚无实证,以免打草惊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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