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现场)
光绪二十六年七月二十日(1900年8月14日),北京城。夏末的空气本该燥热,此刻却充满了硝烟、血腥和一种末日来临的恐慌。枪炮声从四面八方传来,越来越近,越来越密集!八国联军(英、美、法、德、俄、日、意、奥)的近两万军队,装备着先进的枪炮,已经攻破了北京外围防线,正从东便门、朝阳门、广渠门等多个方向,向紫禁城发起了最后的猛攻!
城内早已乱作一团。董福祥的甘军和一部分义和团还在进行着零散而绝望的抵抗,但更多的是溃败和逃亡。炮弹不时落入城内,引燃房屋,浓烟滚滚。溃兵、拳民、惊恐的百姓混杂在一起,哭喊声、尖叫声、马蹄声、枪声响成一片,昔日的帝都,此刻变成了人间地狱。
紫禁城内,更是风声鹤唳,一片狼藉。太监宫女们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跑,有的已经开始偷偷收拾细软,准备逃命。珍宝古玩被慌乱地藏匿或丢弃。
瀛台涵元殿里,光绪皇帝面无人色,呆坐在椅子上。外面的炮声每响一下,他的身体就不由自主地颤抖一下。他知道,最坏的结局来了。“亲爸爸”和一帮王公大臣们轻率点燃的战火,如今要把一切都烧成灰烬!亡国之君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死死缠绕着他的心脏。他甚至能隐约听到远处传来的洋兵冲锋的嚎叫和密集的排枪声。
突然,殿门被猛地撞开!一群侍卫和太监冲了进来,为首的正是李莲英!他早已没了平日那副恭敬的假笑,脸上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急切和恐惧,尖着嗓子喊道:“皇上!快!快换衣裳!老佛爷懿旨,即刻启驾西巡!”
“西巡?” 光绪茫然地抬起头,这个词听起来好听,实则就是逃跑!
不容他多想,几个太监七手八脚地扒下他身上的龙袍,胡乱给他套上一件早已准备好的、破旧的蓝色粗布长衫(像是普通商贾的打扮)。这突如其来的、粗鲁的“换装”,充满了仓皇和屈辱。光绪像个木偶一样被摆布着,心中一片冰凉。
他被几乎是拖着,踉踉跄跄地跑出了瀛台,跑过了那座板桥。紫禁城里,到处是慌乱奔跑的人影,丢弃的杂物,绝望的哭喊。他看到了慈禧太后,她也换上了一身深蓝色的粗布衣裳,头发有些散乱,脸上虽然强作镇定,但眼神里的惊慌却无法掩饰。隆裕皇后、瑾妃等一众后妃也个个面如土色,被太监宫女簇拥着。
“皇帝!还磨蹭什么!快走!” 慈禧看到光绪,厉声喝道,声音却有些发颤。
就在这末日般的混乱中,光绪猛地想起了什么!他挣脱开身边的太监,朝着一个方向冲去,声音嘶哑地大喊:“珍儿!珍儿呢?!北三所!快去北三所接珍妃!” 他知道珍妃还被囚禁在北三所那个冷宫里,在这种兵荒马乱的时候,她会被彻底遗忘,甚至……
然而,他的手臂被李莲英和几个粗壮的太监死死拽住了!李莲英压低了声音,语气却异常强硬:“皇上!顾不得了!老佛爷有旨,即刻出宫!再迟就来不及了!”
“放开朕!朕要去接珍妃!” 光绪拼命挣扎,眼睛赤红,如同困兽。但他的力气哪里抵得过几个太监?
就在这时,慈禧冰冷的目光扫了过来,带着一种极度的不耐烦和冷酷:“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那个祸水!她的事不用你管!带走!” 最后两个字是对太监说的,不容置疑。
光绪的心瞬间沉入了无底深渊!他从慈禧和李莲英的眼神里,读到了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他们根本没打算带珍妃走!他们可能要……
他被强行拖拽着,汇入逃亡的人群,朝着神武门的方向涌去。就在即将出宫门的刹那,他最后一次回头,绝望地望向北三所的方向,只看到紫禁城重重叠叠的宫殿轮廓,在硝烟和火光中显得格外狰狞。
逃亡的队伍仓促到了极点。几辆破旧的骡车(临时找来,与皇家威仪毫不相干),一些王公大臣(载漪、刚毅、载勋等)、侍卫太监,以及一小队扈从的士兵,这就是全部的“西巡”阵容了。光绪和慈禧、隆裕等人挤在一辆骡车里,颠簸着驶出了神武门。
就在他们的车驾刚刚离开紫禁城不久,甚至可能还没完全走出皇城区域,光绪似乎隐隐约约地,在嘈杂的枪炮声和哭喊声中,听到从皇宫深处、大概是从贞顺门(景祺阁北)附近的方向,传来一声极其凄厉、极其短暂的女子的尖叫!那声音尖锐而绝望,仿佛蕴含着无尽的恐惧和不甘,随即又戛然而止,被更大的混乱声响所淹没!
光-绪-的-心-脏-猛-地-一-抽!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他死死地抓住骡车粗糙的车框,指甲几乎要抠进木头里!他不敢去想那声尖叫意味着什么,但一股锥心刺骨的、仿佛能预知一切的巨大悲痛,已经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但他死死咬住嘴唇,没有发出一丝声音。他知道,在这辆逃亡的破车上,他的任何悲伤和质问,都只会招来更冷酷的对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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