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东暖阁的杏黄纱帘被秋风吹得微微晃动,慈禧的指尖划过奏折上“议政王奕欣”的朱批,突然对安德海轻笑:“去问问六爷,这‘同’字少写一横,算不算欺君之罪?”
历史现场
养心殿东暖阁里飘着新糊桑皮纸的草木气味。两道杏黄纱帘垂在檀木雕花屏风前,帘后设两座:左首慈安局促地捻着佛珠,右首慈禧脊背笔直如青松,目光如锥子般穿透纱帘,钉在帘外跪着的奕欣背上。
“六爷平身。”慈禧声音清亮,惊得奕欣指尖一颤——三天前他亲手将肃顺的人头装盒呈递时,这女人还捂着小皇帝眼睛啜泣,如今却已端坐如磐石,仿佛天生就该执掌乾坤。
“禀太后,”奕欣展开曾国藩的加急奏折,“长毛伪王李秀成围困上海,洋人火轮船助战……”
“准!”慈禧截断话头,指甲在扶手上敲出脆响,“加曾国藩太子太保,苏浙皖赣四省巡抚以下皆归节制!再拟旨给李鸿章——淮军要练成铁板,别学僧格林沁的蒙古马队,洋人一炮就散架!”
帘外死寂。大臣们偷眼觑向奕欣——以往这等军务必先由议政王裁度。奕欣喉结滚动,终是躬身:“太后圣明。”
权力的蜜月暗藏机锋
当奕欣捧着新铸的“议政王”金印走出宫门时,夕阳给紫禁城镀了层血金。侍卫牵来慈禧特赐的四人抬杏黄轿,他抚过轿帘上蟠龙纹,耳边忽响起肃顺刑场嘶吼:“爱新觉罗家的天下毁于妇人之手!”
“王爷,去总理衙门?”随从低声问。
“不,”奕欣攥紧袖中密函,“去洋人公使馆——告诉威妥玛,同文馆聘洋教习的事,太后准了。”
当夜恭王府书房烛火通明。奕欣对心腹文祥展开慈禧批复的《筹办洋务章程》,朱批如蛛网密布:
“同文馆可聘洋教习,但须每日晨诵《圣谕广训》,午时叩拜至圣先师!”
“北洋水师购舰可,然管带必用满人,舰首供关帝神龛!”
“修铁路?惊扰东陵风水,断不可行!”
文祥倒吸冷气:“这……处处掣肘!”
“她既要借洋务固权,又怕丢了祖宗牌位。”奕欣推开窗,任寒风吹散酒气,“且让她做这‘开天辟地’的太后——待铁甲舰撞碎琉璃罩那日,方知世界早变了!”
养心殿里的母子博弈
纱帘后的慈禧正经历另一种煎熬。
“皇帝!《帝鉴图说》抄完了?”慈禧掀帘闯入西暖阁,却见六岁的载淳把毛笔插进鼻孔扮大象,宣纸上墨团污了“禹疏九河”的圣君画像。
“哇——”孩子被拎着耳朵提起,尿湿了明黄龙袍。
慈安慌忙打圆场:“妹妹息怒,皇上还小……”
“小?”慈禧扯过宣纸冷笑,“顺治爷六岁擒鳌拜,康熙爷八岁除鳌拜!载淳连‘人之初’都背不全!”她突然掐住孩子下巴:“说!谁教你装病逃课?是不是张文亮那老货?”
窗外树影摇晃,大太监安德海壁虎般溜走。片刻后,醇郡王奕譞(慈禧妹夫)战战兢兢跪在阶下:“奴才……见皇上哭得可怜,让张谙达带他去御花园散了心……”
慈禧指尖几乎掐进紫檀扶手。她想起咸丰临终前攥着肃顺衣袖的模样——如今连亲妹夫都敢阳奉阴违!
“传旨,”声音淬冰,“太监张文亮杖毙,醇郡王罚俸三年。”
当夜载淳高烧呓语:“额娘……不敢了……”慈禧守到三更,忽将药碗砸向盘龙柱:“给恭王府送参汤!就说六叔操劳国事,本宫心疼。”
安德海瞠目:“主子,白日才驳了他铁路条陈……”
“蠢材!”慈禧蘸着药汁在案上画圈,“奕欣是狼,奕譞是狗——打狗给主子看,汤药里得拌蜜。”
同文馆的风暴
这场“蜜月期”最烈的火星,迸射在同文馆的讲堂上。
当留着八字胡的英文教习丁韪良在黑板上写下“Republic”时,御史张盛藻的奏折已雪片般飞进养心殿:“夷狄之技可学,孔孟之道不可违!请罢同文馆,以正人心!”
慈禧将折子摔到奕欣面前:“六爷瞧瞧,你这‘师夷长技’的学堂,倒教起乱党之论了!”
奕欣昂首抗辩:“太后明鉴!此乃美利坚国体之谓,非鼓动造反……”
“本宫不管什么‘里啪不里啪’!”慈禧指尖戳着“共和”二字,“明日就添规矩:洋教习授课,须有满汉御史旁听!再有人胡言——”她突然轻笑,“便请六爷亲自去教孩子们写‘忠孝’二字。”
次日,丁韪良的讲台边果真多了两位红顶官员。老学究捧着《论语》虎视眈眈,每当洋教习讲到“敏感词”,咳嗽声便震得窗纸发颤。
客观评价
同治初年的垂帘听政体制,实为权力平衡的精密艺术,更埋下清廷衰亡的基因:
1. “叔嫂同盟”的脆弱本质慈禧与奕欣的合作是生存互助的权宜之计:奕欣需太后懿旨获取政治合法性,慈禧则借宗室重兵铲除肃顺。政变后奕欣虽获“议政王”头衔统领军机处、总理衙门,但慈禧通过三招暗缚其手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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