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远处山林里,突然传来几声狗吠!声音由远及近,带着一种明显的警觉和敌意。
三人的动作瞬间僵住!
“妈的!巡山的?!”黑皮脸色大变,猛地停下锯子,侧耳倾听。
赵老四也慌了神,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不能吧?这大半夜的……”
狗吠声越来越清晰,似乎还不止一只。紧接着,有隐约的手电筒光柱在林间晃动!
“快跑!”黑皮当机立断,扔下锯子,也顾不上那些砍伐工具和即将放倒的大树,像受惊的兔子一样,扭头就往密林深处钻去。
赵老四骂了一句脏话,瘸着腿,也跟着拼命逃窜,速度竟也不慢。
陈满仓大脑一片空白,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被抓到,就是人赃并获!罚款,坐牢,一切都完了!他下意识也想跑,但脚步却像钉在了地上。他看着地上那棵被他砍倒的柏树,看着那惨白的断口,又看看黑皮和赵老四消失的方向……
跑?往哪里跑?他这身体,跑得过狗和巡山队吗?
不跑?难道就在这里等着被抓?
电光火石之间,他做出了一个自己都没想到的决定。他没有跟着赵老四他们往深山里跑,而是猛地扑向那棵被砍倒的柏树,用尽全身力气,将它往旁边的灌木丛里拖拽!同时,他捡起黑皮他们扔下的锯子,连同自己的斧头,一起奋力扔进了更深的沟壑里。
做完这一切,他已经累得几乎虚脱,胸口火辣辣地疼。他迅速趴倒在地,蜷缩在灌木丛的阴影里,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
手电筒的光柱越来越近,狗吠声几乎就在耳边。他能听到脚步声和人的呵斥声。
“在那边!有动静!”
“好像跑了!”
“妈的,又来偷树!追!”
几道手电光胡乱地在林间扫射,脚步声和狗吠声朝着黑皮他们逃跑的方向追了下去。没有人注意到灌木丛里蜷缩着的陈满仓,和那棵被他匆忙掩盖了一半的柏树。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陈满仓趴在地上,脸贴着冰冷的、潮湿的泥土,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疯狂跳动的声音,几乎要冲破胸膛。巡山队和狗的声音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密林深处。
山林重新恢复了寂静,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以及他自己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
他不知道趴了多久,直到确认危险彻底过去,四肢都冻得有些麻木了,才敢慢慢地、极其小心地抬起头。
月光不知何时从云层后透出了一点,清冷地洒在林间,照亮了那片狼藉的作案现场——那棵将倒未倒的大树,散落的工具(虽然他扔掉了大部分),以及……他身边这棵被他砍倒、试图藏匿的柏树。
他没有被抓到。
但他也一无所获。不,他收获了满身的冷汗、泥污和几乎崩溃的神经,以及……这棵无法带走、反而成为罪证的树。
一股巨大的后怕和虚脱感袭来,他瘫软在灌木丛里,连动一根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刚才那极度的紧张和恐惧过去后,胸口那闷痛感再次变得清晰而剧烈,他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撕心裂肺,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他躺在冰冷的土地上,望着透过枝叶缝隙看到的、那一点点破碎而冷漠的星空,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那条看似“快捷”的荆棘之路,尽头很可能不是希望,而是万丈深渊。
赵老四和黑皮不知所踪,恐怕早就自身难保。他孤身一人,在这犯罪现场,守着一棵他亲手砍倒的树,和一个随时可能再回来的巡山队。
天,就快要亮了。
当第一缕熹微的晨光如同羞怯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拨开东方的云层,透过林木的缝隙,斑驳地洒在陈满仓脸上时,他才如同从一场漫长的噩梦中惊醒。
寒冷和潮湿已经浸透了他的骨髓,胸口依旧闷痛,咳嗽却奇迹般地平息了一些,只剩下喉咙里火辣辣的干涩。他挣扎着坐起身,环顾四周。山林在晨曦中苏醒,鸟儿开始鸣叫,露珠在草叶上闪烁,一切都显得那么宁静而充满生机,仿佛昨夜那场惊心动魄的逃亡与犯罪只是一场幻觉。
但身边那棵倒下的柏树,以及不远处那棵被锯开大半、摇摇欲坠的大树,还有散落在地上的枝桠和木屑,无不残酷地提醒着他——那不是梦。
赵老四和黑皮没有回来。他们要么是跑掉了,要么就是被抓了。陈满仓不敢细想。他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离开这里,立刻,马上!
他艰难地爬起来,身体像散了架一样疼痛。他最后看了一眼那棵被他砍倒的树,心中五味杂陈。他没有试图去处理它,他知道自己没有那个能力和时间。这棵树的命运,就交给山林和巡山队吧。或许会被发现,追查到他们头上;或许,就这么静静地腐烂在这里。
他辨认了一下方向,开始踉踉跄跄地往山下走。每一步都异常艰难,身体的疲惫和精神的煎熬让他几乎虚脱。他不敢走大路,只敢沿着崎岖难行的小径,借助树木的掩护,像一只受伤的野兽,仓皇地向着村庄的方向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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