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上只剩一袭月白色的素绸寝衣,宽大柔软,贴在身上,才觉出一点自在。
长发披散下来,掩住了些许过于清晰的轮廓。
走到床榻边,拨开重重锦帐。
被褥是新的,带着阳光晒过的蓬松感,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熏香。
她躺下去,身体陷入柔软,几乎立刻被疲惫吞噬。
连日来的紧绷、对峙、骤然的身份转换、未消的恨意与复杂的情绪,此刻都化作沉重的困倦,拉着她向下沉去。
意识模糊间,她跌入了熟悉的梦境。
不再是郡主府的寝殿,而是记忆中早已模糊的、将军府里她的闺房。
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地板上投下暖融融的光斑。
空气里有母亲身上淡淡的兰草香气。
父亲沈铮就坐在窗边的太师椅上,穿着家常的靛蓝直裰,手里拿着一卷书,眉眼温和,不像战场上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将军,倒像个普通的慈父。
母亲姜羽若坐在榻边,手里做着针线,侧影娴静美好。
小小的她跑过去,一头扎进母亲怀里,紧紧抱住,脸颊贴着柔软的衣料,声音闷闷的,带着哽咽,又有一股执拗的劲儿:
“母亲,我终于……我终于替我们沈家平反了。圣旨下了,所有人都知道了。”
沈铮放下书卷,走过来,宽厚的手掌落在她头顶,力道沉稳,带着熟悉的暖意。
他的声音很低,像叹息:
“昭儿,你这孩子……何苦把自己逼成这样。爹娘在天有灵,看到你平安长大,已是欣慰。报仇雪恨……太苦了,不该是你来担。”
姜羽若放下针线,将她整个搂住,下巴轻蹭她的发顶,声音柔得像春水:
“我的昭儿,你做得够多了。娘从来只盼着你好好活着,吃饱穿暖,有人疼,有人护着,开开心心的。别让那些事……成了你心里的刺,拔不出来,日夜疼着。”
沈霜刃在母亲怀里摇头,头发蹭着母亲的衣襟:
“不行的,母亲。那么多条人命,那么多血……总要有个说法。我发过誓的。”
她顿了顿,声音低下去,带着不甘,
“只是……只是那个始作俑者,还好好地活着……”
姜羽若捧起她的脸,用指腹轻轻拭去她眼角不断涌出的泪。
母亲的指尖温暖干燥,眼神里是洞悉一切的心疼:
“傻孩子,恨太沉了,背久了,会累垮的。娘只要你……往后能为自己活,能尝到甜,能觉得……日子有盼头。这就叫幸福。”
“幸福?”
沈霜刃喃喃重复,在父母全然包容、毫无保留的爱的注视下,心里那堵坚硬的墙仿佛裂开一道缝隙,露出里面那个茫然又渴望的小女孩。
她抬起泪眼,望着母亲,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娘……我这样……真的还能……得到幸福吗?”
话音未落,更多的泪水涌出,滚烫地滑过脸颊。
那滚烫的触感如此真实,将她猛地从梦境中拽了出来。
她睁开眼。
寝殿内一片昏暗,只有窗外透进的一点稀薄月光,勉强勾勒出床帐的轮廓。
脸上湿漉漉的,枕面也是一片冰凉的水迹。
胸口还残留着梦里的酸胀感。
她慢慢坐起身,锦被滑落。
夜风吹过,寝衣单薄,激起一阵凉意。
转头看向窗外。
夜色浓得化不开,乌云重重,将月亮完全遮蔽,只有极偶尔的间隙,露出一线惨淡的微光,瞬间又被吞没。
远处,更夫巡夜的梆子声隐约传来,笃,笃,笃……缓慢而规律,衬得夜更静,更长。
她不知道现在是几更天,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只觉得梦里父母的体温和话语还鲜明地印在感官上,而这寝殿的寂静和空旷却像另一个世界。
她曲起腿,抱住膝盖,把脸深深埋进臂弯里。
头发垂落,遮住了侧脸。
她就这么坐着,一动不动,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
窗外的风似乎大了些,穿过庭院的树木,发出呜咽般的声响,一下下拍打着窗棂,发出单调而固执的轻响。
那声音持续着,仿佛要贯穿整个漫漫长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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