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四一年深秋。
申城上空,铅灰色的云层压得极低,像一块浸了血的布。
周慕白驾驶着“驱-12”战机,机翼下挂着的弹药已经所剩无几,座舱玻璃上还沾着敌机爆炸后的黑色碎屑,风从弹孔里灌进来,刮得他脸颊生疼。
“慕白!左后方有敌机!”耳机里传来战友小何紧张的声音。
周慕白猛地拉杆,战机像离弦的箭一样往上冲,躲过了敌机的扫射。
他转头看向后视镜,只见小何的战机被两架敌机咬住,机翼冒着黑烟,像断线的风筝一样往下坠。
“小何!跳伞!快跳伞!”
他嘶吼着,按下机枪按钮,朝着敌机开火,可子弹刚打出去一半,机枪就卡壳了。
“慕白哥,我……我跳不了了!”小何的声音带着哭腔,“机翼卡住了……你别管我,快把剩下的敌机打下来!”
周慕白的眼睛瞬间红了,他看着小何的战机在云层里炸开,一朵小小的伞花没能来得及撑开,就被火光吞噬。
他咬着牙,操纵着只剩一半火力的战机,朝着最后一架敌机冲过去,那是击落小何的敌机,机身上还印着刺眼的樱花旗。
“老子跟你拼了!”周慕白低吼着,战机直直地朝着敌机撞过去。
距离越来越近,他甚至能看到敌机驾驶员惊恐的脸。
就在快要撞上的瞬间,他猛地推杆,战机擦着敌机的机翼飞了过去,同时按下了仅剩的一枚炸弹按钮。
“轰隆”一声巨响,敌机在空中炸开,碎片溅在周慕白的战机上,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他再也撑不住,眼前一黑,战机开始往下坠。
他凭着最后一丝意识,拉动应急起落架,战机在一片荒地上迫降,着陆时的冲击力让他撞在仪表盘上,额头瞬间渗出血来。
等他被战友从座舱里拖出来时,天空已经暗了下来。
远处的申城灯火零星,可他的心里,却像是被掏空了一样。
这次空战,他们中队损失了五架战机,四个战友再也没能回来,其中包括跟他一起从航校毕业、睡上下铺的小何。
回到营房时,已是深夜。
营房里一片死寂,往常热闹的宿舍此刻只剩下几个人,都坐在床边,沉默地擦着手里的枪,或者看着墙上的战友照片。
周慕白走到自己的床前,眼眶有些红,他突然想起前几天小何还生龙活虎地笑着说“等仗打完了,我带你去我家吃我妈做的红烧排骨”。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地开始下,打在铁皮屋顶上,发出“嗒嗒”的声响,像是在为牺牲的战友哀悼。
同一时间,申城广播电台的直播室里,
望晴正对着镜子整理衣襟。
今晚她本该唱《月下离人泪》,那是台里定好的曲目,温柔婉转,能安抚民心。
可刚才她接到消息,周慕白所在的中队在空战中损失惨重,她的心一下子就揪紧了。
她不知道周慕白怎么样了,只知道他一定很难过。
“望晴小姐,该您上场了。”工作人员敲门进来,催促道。
望晴深吸一口气,走到麦克风前,脑海里满是周慕白在机场的样子。
他笑着递杏仁糕时的样子,他挠着头不好意思时的样子,还有他说起战友时眼里闪着光的样子。
“今晚,我想换一首歌。”
望晴对着麦克风轻声说,“这首歌叫《出征》,是一首北方民谣,我想唱给今天在天上战斗的英雄们。”
工作人员愣了一下,刚想劝阻,却被望晴坚定的眼神拦住了。
她闭上眼睛,清了清嗓子,没有伴奏,只有她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遍了申城的大街小巷——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云茫茫兮遮日月,英魂归兮山河暖。”
……
“未竟志兮不敢忘,待来日兮再执剑。”
“守家国兮终不悔,留微光兮照人间。”
她的声音没有平时唱《月下离人泪》时的婉转,却多了几分苍凉和悲壮。
直播室里的工作人员都停下了手里的活,静静地听着,有人偷偷抹了抹眼角。
营房里,周慕白正坐在床边,手里攥着小何生前的笔记本,耳边是窗外的雨声。
忽然,放在桌上的收音机里传来了望晴的声音,那是他特意打开的,他想听听她的声音,哪怕只是一首普通的歌。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望晴的歌声透过收音机的杂音传出来,像一把温柔的刀,精准地戳中了周慕白心里最软的地方。
他想起了小何最后说的话,想起了其他战友的笑脸,想起了他们一起在航校训练时的日子,眼泪终于忍不住,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他以为自己已经够坚强了,在战场上没哭,看到战友牺牲没哭,可听到望晴的歌声时,他所有的伪装都碎了。
她懂他的失去,懂他的愧疚,懂他的坚持。
她知道他不是不怕,不是不难过,只是为了家国,只能硬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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