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东宫书房。
今夜的书房,与往日截然不同。
所有不相干的太监、宫女皆被屏退至百步之外。
殿门外,由皇太孙最忠心的禁军校尉亲自带队把守,甲胄森然,刀剑出鞘,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殿内,灯火通明,亮如白昼,但气氛,却比殿外深夜的寒风,还要凝重。
户部尚书赵勉,早已在此正襟危坐了半个时辰。
不多时,殿外传来通传,兵部尚书茹瑺,与五军都督府左都督、老将周德兴,一前一后,奉密诏而来。
茹瑺,年近五旬,面容刚正,一丝不苟,是大明军方中枢的“大管家”。
周德兴,年过六旬,须发皆白,脸上布满了刀劈斧凿般的伤疤,一双虎目开阖间,精光四射,是跟随朱元璋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开国宿将。
当这两位跺一跺脚,整个大明军界都要震三震的军方大佬,看到早已在此等候的户部尚书赵勉,再看看这密不透风的阵仗时,心中便同时“咯噔”一下。
今晚,必有惊天动地的大事,将要发生!
三人行礼之后,分席而坐,谁也不敢先开口。
整个书房,静得只能听见彼此那沉重的呼吸声。
终于,内殿的门帘被掀开。
朱雄英身着一袭玄色常服,缓步而出。
但他越是平静,三位重臣的心,就沉得越厉害。
朱雄英在主位坐定,目光缓缓扫过眼前的三位肱股之臣,没有一句废话,直接开门见山,将那份高丽国书的内容,以及铁岭卫的来龙去脉,和盘托出。
最后,他用一种冰冷而平淡的语气,问道:
“高丽欺我太甚,借贺我监国之名,行吞我疆土之实。”
“此事,诸位爱卿,以为当如何处置?”
殿内,气氛瞬间凝固。
作为兵部尚书,茹瑺掌管天下兵马钱粮的调度,他必须第一个开口。
他起身,极为严谨地躬身道:“殿下,高丽狼子野心,其罪当诛!然,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辽东我朝虽有驻军五万,但若要对一国用兵,则粮草、军械、攻城器械、乃至医官、民夫,皆需从内地大规模调拨。此事千头万绪,绝非一朝一夕之功。臣以为,当以半年为期,先行筹备。待明年开春,冰雪消融,大军一动,必是雷霆万钧之势,一战而定乾坤!”
他这番话,说得四平八稳,是标准的兵家老成之言。
一旁的老将周德兴,随即起身附议。
但他那双看过太多生死的虎目中,却带着更深一层的忧虑。
“殿下,茹尚书所言极是,准备万全,方可出兵。但老臣,更担心战事一起,便难以收场。”他沉声道,“高丽之地,多是山地,其军民素来悍勇,且极为排外。我军于平原之上,自然所向披靡,但若深入其境,陷入山地作战,恐重蹈前隋百万大军征伐高句丽而惨败的覆辙啊!”
“故而,臣以为,此战之目的,应明确!当以惩戒为主,出奇兵,以雷霆之势,收复铁岭卫故地,尽显我天朝神威,逼其国主上表谢罪,纳贡称臣即可。万万不可深入其境,陷入战争泥潭!”
户部尚书赵勉,一听要准备半年,那张老脸早已皱成了苦瓜。
此刻听到周德兴主张小打,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站起来补充道:
“殿下!两位大人所言,皆是金玉良言啊!兵马一动,黄金万两。打一场有限的、速战速决的惩戒之战,老臣……老臣就是砸锅卖铁,也能从国库里,把这笔军费给挤出来!”
“可若是……若是战事拖延日久,或是战局扩大,那每日耗费的钱粮,便是个无底洞!于刚刚才有些起色的国朝财政而言,实是不可承受之重啊!请殿下三思!”
三位重臣,文武之别,立场各异,但此刻,他们的意见,却惊人地统一了:
可以打,但要慢(准备半年),且要小(只收回铁岭卫)。
这与朱雄英心中兵贵神速,一战撕开高丽国门,为未来图谋长远的真实想法,形成了尖锐无比的矛盾。
然而,听完所有人的意见,朱雄英的脸上,却缓缓地,露出了一丝莫测的笑容。
他先是点了点头,赞许道:“三位爱卿,皆是老成谋国之言,思虑周全,本宫,深感欣慰。”
此言一出,三位大臣的心,都略微安稳了一些。
可随即,朱雄英的话锋,猛然一转!那平稳的语气中,透出了一股不容置疑的锋芒!
“但,《孙子兵法》有云,兵贵神速,攻其无备,出其不意!”
他霍然起身,走到那幅巨大的舆图之前,整个人,散发出一种掌控一切的强大气场!
“正因高丽上下,包括我满朝文武,皆以为我朝会从长计议,会等到明年开春再动手,我们,才要反其道而行之!”
他看着三位已经愣住的大臣,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弧度。
“本宫,同意周都督的意见!此战的目的,就是收复铁岭卫,打一场有限的惩戒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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