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令人窒息的死寂,如同浓稠的墨汁,沉淀在神庙废墟的每一个角落。
唯有三人粗重不一的喘息声,以及他们身上那如同风中残烛般明灭不定的气息,证明着生命的存在。空气中弥漫着焦臭、腐朽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精神层面交锋后残留的硝烟味。
白骨巨人崩塌的残骸堆积如山,惨白的骨骼、焦黑的岩石、扭曲的金属混杂在一起,构成一幅地狱般的图景。一些尚未完全熄灭的黑色能量如同垂死的蠕虫,在碎骨缝隙间艰难地扭动,发出细微的“滋滋”声,最终化为青烟消散。
神庙深处的黑暗不再扩张,但那股令人心悸的波动依旧存在,如同受伤的洪荒巨兽在巢穴中低沉地咆哮,舔舐着伤口,怨毒的目光穿透层层黑暗,死死锁定着三个不速之客。那黑暗仿佛拥有生命,在缓慢地、有节奏地搏动着,每一次搏动都牵动着三人的心跳。
李不言迅速从怀中取出一个古朴的玉瓶,倒出两粒龙眼大小、散发着清凉气息的丹药。他自己服下一粒,另一粒则屈指一弹,化作一道流光,精准地射向面色惨白如纸的苏芸冉。
“凝神静气,固守本源。”他的声音依旧平静,但细听之下,能察觉到一丝极力压抑的疲惫。
苏芸冉伸手接过丹药,入手只觉一股温润凉意直透心扉,让她混沌的识海为之一清。她感激地看了李不言一眼,没有多言,立刻将丹药服下,盘膝坐下,双手结印,运转家传心法,引导药力滋养受损的心神和经脉。幽冥令的反噬和那深渊低语的精神冲击,几乎击溃了她的意志防线,此刻回想起来,仍然后怕不已。
赵老三挣扎着用未受伤的左手撑地,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他右臂的伤口深可见骨,虽然简单包扎,但鲜血仍在不断渗出,将布条染得暗红。他看着正在调息的李不言,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敬畏、忌惮、庆幸、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对于超越凡俗力量的灼热渴望,交织在一起。
他撕下另一条衣襟,胡乱地擦了擦脸上的血污和冷汗,声音因为脱力和激动而有些沙哑:“木……木兄弟,刚才……多谢救命之恩!赵某这条命,是你救的!此恩……没齿难忘!”这番话倒是发自肺腑,若非李不言关键时刻那石破天惊的一刀,他现在早已是那堆白骨残骸的一部分了。
李不言缓缓调匀体内有些紊乱的气息,将翻腾的气血和识海中残留的刺痛感强行压下。刚才那场精神层面的对决,其凶险程度远超之前的任何刀剑交锋,那深渊意识如同最狡猾的毒蛇,专攻人心弱点,若非《寂灭刀诀》的特性专克一切虚妄杂念,换作世间其他任何高手,恐怕早已心神失守,沦为只知毁灭的傀儡。他抬眼看了看赵老三,淡淡道:“赵将军客气了,同舟共济,份所应当。”
他的目光再次如鹰隼般投向那片深邃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深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凝重:“那东西灵智极高,只是暂时受创蛰伏,并未根除。此地阴气汇聚,于它有利,久留必生变故。”
赵老三闻言心中一凛,连忙点头,此刻他已将李不言视作了绝对的主心骨:“木兄弟所言极是!那……我们这就退回营地,从长计议?”他下意识地望了一眼来时的方向,心中升起一丝不安。
“不。”李不言却缓缓摇头,他的目光锐利如刀,扫过那堆积如山的巨人残骸后方,似乎在搜寻着什么。“它受创之际,亦是其防御最弱、根源最易显露之时。此刻退缩,前功尽弃。而且……”
他话音微微一顿,侧耳倾听,俊朗的脸上笼罩上一层寒霜:“我们恐怕,已经退不回去了。”
几乎就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远处,那片他们来时方向的黑暗中,隐约传来了骚动和惊呼声!那声音起初微弱,但很快变得清晰,其间还夹杂着尖锐的兵刃碰撞声、骆驼惊恐的嘶鸣,以及……人类临死前发出的短促惨嚎!
赵老三脸色骤然大变,猛地挺直身体:“营地!营地出事了!”他握紧了左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李不言神色凝重如水,眼中寒光闪烁:“调虎离山。那些隐藏在暗处的老鼠,或者这古城里其他的‘东西’,趁我们被这白骨巨人拖在此地,袭击了营地。”他的判断冷静得近乎残酷,却直指核心。
苏芸冉猛地从调息中惊醒,睁开的美眸中充满了无法掩饰的焦虑和恐慌:“苏全!还有商队的伙计们……”老管家苏全和那些一路相伴的护卫、伙计的面容在她脑海中闪过,让她心如刀绞。
“现在回去,时间上已然来不及,更大的可能是陷入前后夹击的死局。”李不言的声音斩钉截铁,打断了她的侥幸,“唯一的生路,是向前!找到这一切祸乱的根源,或许能釜底抽薪,解开眼前的死局。营地那边……只能希望他们能多支撑片刻。”
他不再多言,迈步走向那堆白骨残骸。脚步踏在碎骨和石块上,发出“咔嚓”的轻响,在这死寂的环境中格外刺耳。他来到残骸前,运起内劲,用“不语”刀的刀鞘拨开几块巨大的、尚且带着黑色能量的碎骨,露出了下方被掩盖的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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