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鲁中部的安第斯山脉深处,雨丝像钢针般扎在人脸上。周冲裹紧了身上的皮甲,甲片缝隙里还嵌着昨夜厮杀时溅上的血渍——那是西班牙人的血,暗红发黑,带着股铁锈味。他身后的朱军士兵大多靠在岩壁上喘息,有人用布擦拭着滑膛枪,有人则啃着硬得能硌掉牙的玉米饼,眼神里满是疲惫。
“将军,印加人说,西班牙人的援军快到了。”亲卫郑遇春从密林里钻出来,裤腿被荆棘划开了好几道口子,“瓦卡首领让咱们赶紧撤,再晚就被包饺子了。”
周冲抬头望了眼云雾缭绕的山顶,那里隐约能看到印加人燃起的烽火——三堆,意味着敌人至少有五千人。他想起半个月前占领那座西班牙城镇时的情景,士兵们扛着缴获的银锭欢呼,印加人围着黄金面具跳舞,那时他还以为,南美这块肥肉已经叼进了嘴里。
“撤?往哪撤?”周冲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他拔出长刀,刀面映出自己布满血丝的眼睛,“往东边是亚马逊雨林,进去就是死;往西是海岸线,西班牙人的战船堵在那里;往北……”他指了指地图上标着“利马”的位置,“那是西班牙总督府,兵力比咱们多十倍。”
郑遇春急了:“那也不能在这儿等死啊!咱们只剩下不到三千人了,荷兰人答应送来的火器到现在没影,再耗下去……”
“闭嘴!”周冲喝断他,目光扫过那些面黄肌瘦的士兵,“朱陛下派咱们来南美,是为了黄金,为了给大军开辟后路,不是让你们来当逃兵的!”他顿了顿,语气缓和了些,“告诉瓦卡,让他的人守住两侧的山谷,咱们就在这峡谷里设伏。西班牙人想一口吃掉咱们,也得崩掉他们几颗牙!”
郑遇春还想说什么,却被周冲眼里的狠劲慑住,只能躬身领命,转身钻进密林去找瓦卡。周冲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何尝不知道处境凶险?朱亮祖在台湾的信里催得紧,说澳洲战事吃紧,急需南美黄金换火器,可他手里这点人,连守住那座城镇都难,更别说去攻利马了。
“将军,您看!”一个士兵突然指着峡谷入口,声音发颤。周冲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尘土飞扬,一队穿着板甲的西班牙士兵正沿着山道走来,头盔上的羽毛在雨里闪着五颜六色的光,后面还跟着扛着青铜炮的葡萄牙士兵——西葡联军来了。
“各就各位!”周冲低吼一声,朱军士兵立刻散开,躲进预先挖好的掩体里。滑膛枪的枪口对准了山道,弓箭手搭箭上弦,连印加勇士也握紧了石斧和长矛,藏在岩石后面,只露出涂着油彩的脸。
西班牙联军的前锋很快进入峡谷,领头的是个留着络腮胡的西班牙军官,他举着指挥刀,嘴里喊着周冲听不懂的西班牙语,大概是在催促士兵加快脚步。当他们走到峡谷中段时,周冲猛地挥下长刀:“打!”
滑膛枪的轰鸣声瞬间响彻山谷,铅弹像冰雹般砸向西班牙人。前排的士兵惨叫着倒下,板甲被打穿一个个洞,血从洞里汩汩涌出。葡萄牙人架起的青铜炮还没来得及装填,就被印加人扔下来的巨石砸烂,炮手们哀嚎着滚下山坡。
“冲锋!”周冲率先冲出掩体,长刀劈翻了一个试图拔刀的西班牙士兵。朱军士兵紧随其后,与敌人绞杀在一起。刀光剑影中,有人被砍掉了胳膊,有人被刺穿了胸膛,血腥味混着雨水的湿气,让人几欲作呕。
激战半个时辰后,西葡联军的攻势渐渐放缓。周冲靠在一棵断树上喘息,手里的长刀已经卷了刃。他刚想下令乘胜追击,却听见峡谷外传来一阵熟悉的号角声——那是西班牙人的集结号,而且不止一处。
“不好!他们还有后援!”周冲心里一沉,抬头看见峡谷两侧的山顶上突然出现了密密麻麻的人影,全是西班牙士兵。他们举着长枪,对着峡谷里的人倾泻火力,子弹嗖嗖地从头顶飞过。
“将军,快撤!咱们被包围了!”郑遇春拖着个受伤的士兵跑过来,肩上中了一枪,血浸透了衣甲,“瓦卡的人快顶不住了!”
周冲咬了咬牙,看了眼那些还在浴血奋战的士兵,又看了眼山顶上黑压压的敌人,终于下令:“撤!往北边的山谷撤,跟印加人汇合!”
撤退比进攻更艰难。西班牙人在后面紧追不舍,子弹像长了眼睛似的追着人打。周冲亲自断后,用长刀劈开飞来的箭矢,手臂被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血顺着指尖滴在地上,染红了一路的野草。
当他们终于摆脱追兵,钻进印加人藏身的山洞时,清点人数,只剩下不到一千五百人,滑膛枪损失过半,弹药也所剩无几。瓦卡蹲在篝火旁,用骨刀刮着石斧上的血,脸色凝重:“我的勇士死了三百多个,西班牙人烧了我们的村子,抢走了我们的粮食。周将军,你们承诺的铁器和种子,什么时候到?”
周冲看着他眼里的怀疑,心里一阵发堵。他知道,印加人之所以帮他们,是因为朱亮祖承诺过要帮他们复国,可现在,别说复国,连自保都难。“瓦卡首领,”他从怀里掏出最后一块金锭,放在火堆旁,“再给我一次机会,只要能退回沿海,我就派人回台湾求援,到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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