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浸透了朱军大营的每一寸土地。沈炼伏在帐外的阴影里,指尖轻轻抚过腰间的短铳——这是锦衣卫特制的连发火铳,能在瞬息间射出三发铅弹,此刻正沉甸甸地压着他的掌心。帐内烛火摇曳,映出几道晃动的身影,其中那个穿着紫袍、腰悬玉带的,正是朱亮祖麾下最凶悍的先锋官赵能。
“赵将军,明日突袭惠州,只需咱们的‘破山营’一冲,那些明兵保管屁滚尿流!”帐内传来谄媚的笑声,是赵能的副将钱通,这人最是贪财,沈炼白天混进伙房时,正好撞见他偷偷往怀里塞士兵的口粮。
赵能“哼”了一声,声音粗得像磨盘擦过石头:“少拍马屁。明日卯时准时出发,谁要是误了时辰,老子先劈了他!”
“将军放心!”钱通连忙应道,“属下已经让弟兄们把干粮都备好,保证误不了事。对了,那批从荷兰人手里换来的火铳,真有那么厉害?”
“废话!”赵能的声音带着得意,“一枪能打穿三层甲!等明天让徐辉祖那小子尝尝厉害,看他还敢不敢在英德摆架子!”
沈炼眯起眼,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摸出藏在靴筒里的短刀,刀身薄如蝉翼,是用西域玄铁打造,割肉不见血。按照计划,他要在赵能离开大帐时动手,用短刀割断喉管,再嫁祸给营中与赵能有旧怨的偏将王庆——白天他亲眼看见王庆被赵能当众扇了耳光,恨得牙痒痒。
“将军,夜深了,您早点歇息吧,明日还要率军冲锋呢。”钱通的声音低了些,似乎在收拾桌上的东西。
“滚吧,看着你就烦。”赵能不耐烦地挥挥手。
沈炼屏住呼吸,看着帐帘被掀开,钱通佝偻着腰退出来,一路打着哈欠往自己的营帐走去。紧接着,赵能的身影出现在帐口,他正解着腰间的玉带,嘴里还骂骂咧咧的,大概是在抱怨钱通办事不力。
就是现在。
沈炼如狸猫般蹿出阴影,短刀在月光下划出一道冷弧,直取赵能咽喉。然而就在刀锋即将触到皮肉的刹那,赵能像是背后长了眼睛,猛地侧身避开,同时一拳砸向沈炼胸口。
“锦衣卫的杂碎!”赵能狞笑着,拳头带起的风刮得沈炼脸颊生疼,“就知道朱元璋那老东西会派你们来搞偷袭!”
沈炼心头一震——对方早就有防备!他借着赵能拳风的力道向后急退,同时扣动短铳扳机,“砰砰砰”三发铅弹呈品字形射向赵能面门。这突如其来的火器让赵能猝不及防,慌忙后仰,铅弹擦着他的发髻飞过,打在后面的帐柱上,木屑飞溅。
“来人!有刺客!”赵能扯着嗓子大喊,声音在寂静的大营里传出老远。
沈炼知道不能恋战,转身就往事先勘察好的密道跑。这条密道是他白天趁着给马添料时,在马厩后墙发现的,据说还是当年陈友谅修建的暗渠,能直通营外的芦苇荡。可刚跑出没几步,就被赶来的卫兵堵住了去路。
“抓刺客啊!别让他跑了!”卫兵们举着火把围上来,火光把沈炼的脸照得忽明忽暗。他看清为首的是偏将王庆,心里反而一喜——正好按原计划行事。
沈炼故意卖了个破绽,让王庆的长刀劈到自己肩头,鲜血瞬间染红了衣襟。他闷哼一声,顺势扑倒在地,手里的短铳却“哐当”掉在王庆脚边。
“是你?”王庆看着脚边的短铳,又看看沈炼,突然像是明白了什么,眼底闪过一丝狠厉,“好啊!赵将军说你心怀不满,果然想暗杀他!”他踢开沈炼的短铳,对卫兵吼道,“把这刺客绑了,带回去给赵将军发落!”
沈炼被卫兵死死按在地上,嘴角却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他余光瞥见赵能正捂着流血的手臂走过来,显然刚才的铅弹还是擦到了他。
“王庆,干得不错。”赵能的声音因疼痛而发闷,“把这小子关进死牢,等老子明天凯旋,再亲手剐了他祭旗!”
“将军英明!”王庆谄媚地笑着,踹了沈炼一脚,“带走!”
沈炼被拖着往牢营走,肩头的伤口火辣辣地疼,但他心里清楚,第一步已经成了。只要能进死牢,就能见到那个被赵能诬陷通敌、实则掌握着朱军粮草账目的文书刘先生——那是朱元璋点名要救的人。
路过主营帐时,他看见朱亮祖正站在帐前,月光照在他脸上,一半明一半暗。“审清楚,”朱亮祖的声音轻飘飘的,却带着刺骨的寒意,“是朱元璋派来的,还是……别的什么人。”
沈炼的心沉了沉。朱亮祖比想象中更谨慎。他被卫兵推搡着前进,听见身后传来赵能的怒喝:“加强警戒!今晚谁也不许睡觉!敢松懈的,军法处置!”
牢营阴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和血腥味。沈炼被扔进一间单独的牢房,铁锁“咔嗒”一声锁死。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撕下衣角包扎伤口,目光却在牢房里逡巡——按照刘先生的密信所说,床板下应该藏着一块松动的砖,里面有通往粮草库的地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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