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尼拉港的血腥味还没散尽,捷报就随着信鸽的翅膀,越过南海的风浪,落在了应天府的朱红宫墙上。
朱元璋正在御书房批阅奏折,案头堆着各地送来的军报,最上面一份是云南土司的纳贡清单。当内侍捧着加急的海邮走进来时,他眼皮都没抬,只淡淡道:“念。”
内侍清了清嗓子,展开信纸,用带着颤音的语调念道:“臣郑宏启奏陛下:马尼拉海战大捷!我大明水师于马里亚纳海沟击溃欧盟海神舰队,击沉敌舰七艘,俘获一艘,敌酋约克公爵率残部遁逃。我军……我军暂获全胜!”
“全胜?”朱元璋猛地抬头,浑浊的眼睛里骤然亮起光。他一把抢过信纸,手指划过郑宏潦草的笔迹,逐字逐句地看,连带着后面“击沉‘狮心号’附属舰三艘”“缴获线膛炮十二门”的字眼都看得格外仔细。
“好!好个郑宏!”他突然拍案而起,龙椅扶手被震得咯吱作响,“朕就知道,郑和的后人错不了!”
御书房外候着的大臣们听到动静,纷纷探头。兵部尚书廖永忠最先反应过来,推门而入,脸上堆着笑:“陛下,可是马尼拉那边有好消息?”
“你自己看!”朱元璋把信纸扔给他,语气里的兴奋压都压不住,“郑宏这小子,没给祖宗丢脸!欧盟舰队号称无敌,还不是被咱们揍得屁滚尿流?”
廖永忠接过信纸,越看眉头越舒展,最后忍不住抚掌:“陛下英明!当初力排众议让郑宏统领水师,果然是高瞻远瞩!依老臣看,当重赏!”
“赏!必须赏!”朱元璋踱着步子,龙袍下摆扫过地上的青铜炉,带起一阵檀香,“郑宏晋封‘镇洋侯’,食邑三千户!参与海战的将士,每人赏银五十两,阵亡的加倍抚恤,子女入国子监读书!”
消息像长了翅膀,半个时辰内就传遍了应天府。吏部忙着拟封赏诏书,户部清点库银,翰林院则开始草拟表彰文告,准备刻在石碑上立于太庙。整个皇城都沉浸在一片欢腾里,仿佛马里亚纳海沟的硝烟从未燃起过。
然而,这份欢腾没能持续到黄昏。
当天枢密探的密信送到时,朱元璋正在偏殿和胡大海对弈。胡大海是跟着他打天下的老臣,如今虽已致仕,仍常被请进宫讨论军务。棋盘上,朱元璋的黑子正被围得水泄不通,他捻着棋子迟迟未落,突然听到内侍低声说“天枢有密报”,脸色微微一沉。
密信是用密写药水写的,需用特制的药水涂抹才能显现。朱元璋接过宫女递来的银簪,蘸着药水在信纸上涂抹,原本空白的纸上渐渐浮现出字迹,开头一句就让他捏紧了拳头——“马尼拉海战,我军实损主力舰三艘,‘镇东号’‘镇南号’‘镇中号’沉没,伤亡逾两千,郑宏左臂受创。‘镇南号’舰长耿炳文率部抵抗至最后一刻,与舰同沉。”
“啪”的一声,朱元璋手里的银簪掉在棋盘上,打乱了整盘棋局。黑子白子混在一起,像战场上散落的尸骸。他盯着“耿炳文”三个字,手指猛地攥紧,指节泛白——那是跟着他从濠州起兵的老弟兄,当年在滁州城下替他挡过一箭,后来镇守辽东,硬生生把女真部落挡在山海关外十年,如今却折在了南海的风浪里。
“陛下?”胡大海见他脸色不对,捡起密信一看,原本带笑的脸瞬间僵住,“这……这是真的?耿老哥他……”胡大海声音发颤,眼眶猛地红了。他和耿炳文是同乡,当年一起扛着锄头投奔的朱元璋,没想到老友竟是这样的结局。
“没提?”朱元璋的声音像淬了冰,“他只敢说击沉敌舰七艘,却不敢说自己丢了三艘主力舰!只敢说俘获一艘,却不敢说那是艘空船!伤亡逾两千……还有炳文……”他突然冷笑,“这就是他说的‘暂获全胜’?”
胡大海看着信上“耿炳文引爆弹药舱,与‘狮心号’附属舰同归于尽,延缓敌舰追击半个时辰”的字眼,手指微微颤抖:“陛下息怒,炳文老哥这是……这是为了掩护大部队撤退啊!他这辈子,就没怂过!”
朱元璋猛地站起身,一脚踹翻了棋盘,棋子滚落一地。“朕当然知道他没怂!”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不住的悲恸,“可他是耿炳文啊!是朕的‘磐石将军’!当年朕说过,要让他安安稳稳活到儿孙绕膝,结果……”他说不下去了,转身望着墙上的《大明疆域图》,辽东那片区域被他用手指重重戳着,“他守了辽东十年,朕欠他的,还没来得及还啊!”
殿内一片死寂,连内侍都屏住了呼吸。谁都知道,耿炳文在朱元璋心里的分量——那不是普通的君臣,是过命的兄弟。
“传朕旨意!”朱元璋突然转过身,眼眶通红,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耿炳文,追封‘镇国柱石公’,谥号‘忠武’!”
胡大海一愣,随即重重磕头:“陛下圣明!‘忠武’二字,炳文老哥当得起!”
“不止这些。”朱元璋走到案前,提笔蘸墨,在纸上写下“磐石永固”四个大字,“朕要在应天府为他建祠,就叫‘忠武祠’,把他的画像挂在功臣楼首位!他的儿子耿璇,袭爵‘辽东侯’,即刻调回南京,掌管禁军,朕要亲自教他兵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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