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府的晨光刚漫过宫墙,司礼监的小太监就踩着露水往武英殿跑,手里捧着个紫檀木托盘,上面放着一卷明黄绸缎,边角绣着缠枝莲纹——那是朱元璋连夜拟定的圣旨,墨迹还带着些微的潮意。
“陛下,内阁学士和六部尚书都在殿外候着了。”小太监跪在丹墀下,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叶子。他昨晚亲眼见朱元璋把砚台都砸了,只因锦衣卫报上来的密信里,有个千户竟敢隐瞒泉州港的奸细线索,只说“查无实据”。
朱元璋从御座上抬眼,玄色龙袍的袖口沾着点墨渍,那是他修改圣旨时不小心蹭上的。“让他们进来。”他指了指案上的茶,“先给各位大人上茶,这是今年的新茶,福建送来的,尝尝。”
内阁学士宋濂第一个进殿,花白的胡子在晨光里泛着银辉。他刚要下跪,就被朱元璋摆手拦住:“宋先生年纪大了,免礼。”等六部尚书都站定,朱元璋才拿起那卷明黄绸缎,缓缓展开。
“诸位都知道,前阵子山东出了刺杀案,锦衣卫虽及时处置,却也暴露出些问题。”朱元璋的目光扫过众人,在兵部尚书康茂才脸上停了停——他刚从北美驻军调回来,铠甲上还带着新大陆的沙尘,“锦衣卫管着宫外的监察,可宫里的事呢?宦官宫女有没有私相授受?京中百官私下里有没有议论朝政、勾结外臣?这些事,总不能都让锦衣卫盯着,他们手伸得太长,容易乱了规矩。”
刑部尚书吴祯皱起眉:“陛下的意思是……再设个类似锦衣卫的衙门?”
“不是类似,是互补。”朱元璋道,“朕打算设‘东缉事厂’,就叫东厂,由司礼监掌印太监统领,专门管宫里宫外的监察,跟锦衣卫内外呼应。”
这话一出,殿里顿时静得能听见香炉里火星爆开的声音。宋濂捋着胡子,沉吟道:“陛下,宦官干政是历朝大忌,东汉、晚唐的教训……”
“宋先生放心,朕心里有数。”朱元璋打断他,“东厂的职权,朕已经写清楚了——只许监察,不许干预行政司法;只许奏报,不许擅自抓人定罪;宫里的宦官宫女、京中三品以下官员,他们可以查;三品以上的,得先奏请朕,才能动。”他顿了顿,加重语气,“而且东厂的人,必须是净身入宫、在朕身边待过五年以上的,忠诚度过不了关的,一概不用。”
康茂才往前一步:“陛下,东厂和锦衣卫怎么划分职责?万一权责重叠,闹起来怎么办?”
“问得好。”朱元璋从案上拿起两份文书,“这份是锦衣卫的新职责,侧重地方监察、海外情报、缉捕要犯;这份是东厂的,侧重宫廷监察、京官言行、复核锦衣卫的密报。他们就像人的左右手,各管一块,谁也别想越界。”
周德兴负责户籍,最关心人事:“陛下,东厂的人手从哪来?总不能都从司礼监调吧?”
“从各监司选,挑那些识字、机灵、身家清白的。”朱元璋道,“先设个提督太监,两个掌刑千户,再从锦衣卫调十个缇骑当教习,教他们查案的规矩。三个月后,东厂就得能运转起来。”
宋濂还是有些担心:“陛下,东厂由宦官统领,万一将来出个像魏忠贤那样的……”
“没有万一。”朱元璋的声音冷下来,“朕在一天,就容不得宦官专权。东厂的提督太监,每月要把查的案子抄录一份给内阁,由宋先生牵头审核。要是发现有滥用职权的,直接报给朕,朕摘了他的脑袋!”他看向司礼监掌印太监王瑾——那是从小跟着他的老宦官,脸上有道疤,是当年在鄱阳湖替朱元璋挡箭留下的,“王瑾,你来当东厂提督,有没有胆子接?”
王瑾“扑通”跪下,额头抵着金砖:“奴才万死不辞!奴才定当严守规矩,绝不敢有半点私心!”
“朕信你。”朱元璋道,“但丑话说在前面,东厂要是出了乱子,第一个问你的罪。”等王瑾谢恩起身,朱元璋又对众人道,“即日起,东厂就在东华门旁边的那座空宅办公,俸禄从内帑里出,不用户部拨款。”
吴祯还有疑问:“陛下,东厂查出来的事,怎么处理?总不能光奏报不解决吧?”
“查出来的事,宫里的交司礼监处置,宫外的交刑部、大理寺,东厂只负责递材料。”朱元璋道,“比如哪个宦官偷了宫里的东西,东厂报上来,司礼监就按宫规打罚;哪个京官收了贿赂,东厂报上来,刑部就按律查办。他们只做耳目,不做判官。”
康茂才想起北美驻军里的事:“陛下,东厂能不能查军中人?比如边关将领有没有私通外敌?”
“暂时不能。”朱元璋摇头,“军中有锦衣卫的巡查千户所,等东厂运转顺畅了,朕会再定规矩。眼下最重要的是把宫里和京中管好,别再出山东那样的纰漏——杀手都摸到朕眼皮子底下了,咱们还蒙在鼓里,这要是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宋濂终于点头:“陛下考虑得周全,东厂若能严守权责,确是好事。只是……还得有个制约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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