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凌的东路军抵达黑龙江畔时,河面的冰层刚能承住战马的重量。她勒住“踏雪青骢”的缰绳,望着对岸连绵的雪松林,呼出的白气在貂皮围脖上凝成细霜。身后的五千将士都裹着厚重的毡裘,盔甲上落满了雪,远远望去像移动的雪丘,只有腰间的弯刀偶尔反射出一点寒光——那是蓝玉当年平定云南时用过的弯刀样式,刀柄缠着防滑的鹿皮,刃口淬过雪水,在极寒天气里更添几分凛冽。
“将军,斥候回来报,沙俄在江对岸扎了三座营寨,中间那座插着黑狼旗,应该是主将帐。”副将周通策马过来,他脸上冻出了冻疮,说话时嘴角的伤口裂了道血缝,“他们把冰层凿了不少窟窿,还在下面埋了尖木,想让咱们的马踏空掉下去。”
蓝凌抬手抹掉睫毛上的霜花,从箭囊里抽出支雕翎箭,搭在宝雕弓上。弓弦拉满时,她肩头的银狐裘簌簌颤动,箭尖稳稳指向对岸一棵被雪压弯的松树。“咻”的一声,箭簇穿透松枝上的积雪,精准地钉在百米外一块突出的冰棱上,震得冰屑纷纷扬扬落下。
“这点小伎俩,当咱们是没见过雪的南方兵?”她收回弓箭,声音清冽如冰泉,“周通,让弟兄们把带来的桦木梯拆开,每匹马蹄子都绑上铁掌,铁掌上嵌三排倒刺——我要让他们看看,什么叫踏冰如履平地。”
周通咧嘴一笑,露出冻得发紫的牙床:“得嘞!那批桦木梯还是去年从女真部落换的,坚硬得能撞开石头墙,正好给沙俄崽子们开荤!”
东路军的战前准备带着股山林里练出来的野劲。将士们三三两两聚在雪地里,用烈酒擦拭弯刀,把冻硬的肉干塞进怀里焐软。有个满脸稚气的小兵正用冻得通红的手指给弓上蜡,他叫小石头,是蓝凌在辽东收留的孤儿,箭术奇准,就是胆子小,每次战前都要攥着蓝凌给的狼牙护身符念叨半天。
“石头,哆嗦什么?”旁边的老兵拍了拍他的后脑勺,把一个热乎乎的烤土豆塞给他,“等会儿冲过去,你就盯着那些举火把的射,把火打灭了,他们就是咱们砧板上的肉!”
小石头把土豆揣进怀里,用力点头,可攥着弓箭的手还是在抖。蓝凌走过来,从腰间解下块鹿皮,轻轻擦去他脸颊上的雪:“还记得我教你的‘听风辨位’吗?不用看,听着马蹄声就能判断距离。沙俄人的马是中亚种,蹄声比咱们的蒙古马沉,很好认。”
“嗯!”小石头用力咬了口土豆,热气烫得他直缩脖子,眼里的怯懦却少了大半。
入夜后,蓝凌在雪地里竖起三根松木杆,杆顶分别挂着黑、白、红三面旗子——黑旗代表沙俄左营,白旗代表中营,红旗代表右营。她手里拿着根树枝,在雪地上画出营寨布局:“左营是辅兵,多是些抓来的壮丁,战斗力最差,但守着粮草库;中营是主力,主将伊万诺夫就在那里,据说此人善使一柄两丈长的铁矛,杀了咱们不少辽东兵;右营靠着山,藏着他们的战马,是突围的必经之路。”
她折断黑旗对应的木杆:“周通,你带一千人攻左营,不用恋战,烧了粮草就往中营靠拢。记住,放一把火就够,烟越大越好,能呛得他们睁不开眼。”
“中营交给我。”蓝凌指尖点向白旗,“伊万诺夫的铁矛虽猛,但转身慢,弟兄们用‘游射’对付他——射马、射手、射他背后的旗手,耗到他力竭为止。”
最后她看向红旗:“小石头,你带五百弓箭手守在这里。沙俄人丢了粮草,肯定会往右营跑,你们就趴在雪窝里,等他们靠近了再射,专射马腿。”
“我……我一个人带?”小石头瞪大了眼睛。
“你不是一个人。”蓝凌从箭囊里抽出支雕翎箭递给她,箭杆上刻着个小小的“凌”字,“这支‘追魂箭’给你,射落红旗,就算你立了头功。”
小石头双手接过箭,指尖触到箭杆上的刻痕,突然觉得怀里的土豆没那么烫了,心里反倒燃起团火。
三更时分,黑龙江面上的风突然停了。蓝凌翻身跃上“踏雪青骢”,马蹄铁掌的倒刺扎进冰层,发出“咯吱咯吱”的脆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她拔出弯刀,刀光映着雪光,在她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她左眉骨上有块浅疤,是去年在雅克萨城被沙俄流弹擦伤的,此刻像片小小的雪花,落在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下方。
“弟兄们,”她的声音透过风雪传得很远,“咱们东路军,一半是辽东的猎户,一半是山林里的百姓。沙俄人抢了咱们的牲口,烧了咱们的屋子,还说要把黑龙江变成他们的后院!”
她举起弯刀,指向对岸的营寨:“今天,咱们就用他们的骨头当柴火烧,用他们的血来融冰!冲过去,给家里人报仇——杀!”
“杀!杀!杀!”五千将士的怒吼震得冰层嗡嗡作响。他们踩着桦木梯搭成的简易浮桥,马蹄铁掌的倒刺深深咬进冰面,即使踩在沙俄凿开的冰窟窿边缘,也不过晃了晃就稳住身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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