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方归源殿,万源共生园。
相较于昨日赤阳殿那场惊心动魄的火劫,今日的园子却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和低温之中。原本生机勃勃、奇异共生的植被,此刻大多蒙上了一层不正常的白霜,尤其是靠近那片冰火交融湖泊的区域,霜冻尤为严重,几株珍贵的“火中莲”花瓣蜷缩,灵光黯淡,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凋零。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极不协调的寒意,并非凌清雪(寒月女帝)平日那种清冷孤高的月华之气,而是一种带着些许虚弱、紊乱的森冷。源头,正是静静站立在湖畔的那道绝尘身影。
凌清雪悬浮离地三寸,银月倾瀑式的及踝长发似乎失去了些许水银般流动的光泽,永夜冷玉肌泛着的冷光也略显黯淡。她微微抿着苍白的唇,广寒天织袍上流动的极光都仿佛凝滞了几分,周身缭绕的寒雾冰晶变得异常密集活跃,却不受控制地向外弥散着刺骨寒意。她的一只手极其轻微地按在小腹上,另一只手持着月魄寒髓凝成的细链,链坠低垂,散发着稳定心神的微光,但似乎效果有限。
沐瑶(青木女帝)正焦急地在一片被冻伤的灵植间穿梭,暖玉白的脸上写满了心疼,裙摆掠过处,新生的嫩草鲜花刚一冒出就被再次冻毙,活藤手镯上的花朵都蔫蔫的。“清雪姐姐,你这……这可如何是好?这些孩子受不住这般寒气……”她声音温柔,却带着无奈。
楚萧闻讯赶来,玄底鎏金帝袍在清冷环境中更显深沉。他一眼就看到了园中的异常和凌清雪那明显不适却强自压抑的状态。他快步上前,先是看了看那些被冻伤的灵植,眉头紧锁,随即目光便落在凌清雪身上,声音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她:“清雪?可是哪里不适?是孩子闹得厉害吗?”
凌清雪长长的冰蓝色睫毛颤了一下,缓缓抬起。那双以往如同万载寒冰般的眼眸,此刻竟带着一丝极少见的、难以言喻的疲惫与生理性的难受,仿佛有什么在体内翻搅,引动了本源寒气的失控。她看了楚萧一眼,没有回答,只是极轻微地、难以察觉地点了下头,随即又快速移开视线,似乎不愿让他看到自己这般脆弱的模样。但下一刻,一股更强烈的寒潮不受控制地从她体内涌出!
咔嚓嚓……
以她足下所踏的冰莲为中心,一层厚厚的坚冰瞬间蔓延开来,速度极快,直扑向附近一片长势正好的“风水共生兰”!
“小心!”楚萧低呼一声,几乎是下意识地踏步上前,左肩微低,身形巧妙地插入寒流与灵植之间。他并未动用混沌珠的力量去强行对抗或吸收,那可能会刺激到凌清雪和她腹中的胎儿。而是掌心向下,一股温润浑厚的混沌之气混合着稀薄灰雾涌出,如同最轻柔的毯子,覆盖在蔓延的冰面上,艰难却有效地减缓了冰封的速度,并将其控制在小范围内。
但他自身的冷玉肤色,似乎也被这极寒冻得更加苍白了几分,呼吸间的灰雾都带上了细小的冰晶。
凌清雪看着他的举动,冰蓝色的瞳孔微微收缩,按在小腹上的手指收紧了些许。她似乎想收敛力量,但那源自孕期本能的、难以言喻的难受感让她一时难以精确控制。
“没……事。”她终于开口,声音依旧清冷,却带着一丝极细微的沙哑和不易察觉的歉意,“只是……忍不住。”这已是她极少有的解释。
楚萧立刻明白了。这不是攻击,而是类似苏凰那样的孕期反应,只是表现形式截然不同——是极寒的孕吐。
“我明白,我明白,不是你的错。”他连忙说道,眼神里没有丝毫责怪,只有满满的心疼和急切,“这里太凉了,对你和孩子都不好。我先扶你回去歇着?沐瑶,这些灵植……”
“无妨,我能处理,先顾好清雪姐姐要紧。”沐瑶立刻道,手中焕发出浓郁的青翠生机,开始小心救治那些被冻伤的植被。
楚萧点点头,试探性地向凌清雪伸出手,想搀扶她。凌清雪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瞬,周身的寒雾本能地想要抗拒外界的靠近,但看着楚萧那双沉静眼眸中毫不掩饰的关切,以及他方才毫不犹豫挡在寒流前的举动,那层无形的冰壳似乎悄然裂开了一丝缝隙。她最终没有避开,任由楚萧微凉却沉稳的手掌轻轻虚托住她的手臂。
她的肌肤冷得惊人,仿佛触碰万载玄冰。楚萧却毫不在意,小心翼翼地引导着她,缓缓离开万源共生园,向着主岛宫殿走去。
一路上,凌清雪都沉默着,偶尔会因为体内不适而微微蹙眉,散发出的寒意让沿途的空气都凝结出细小的冰棱。楚萧一路用混沌之气默默化解,同时大脑飞速运转。
他将凌清雪送回她暂居的偏殿(因寒月宫环境过于极寒,孕期暂住主殿附近),这里布置简洁,却引了一道温和的地脉暖气。但凌清雪坐下后,神色并未缓和多少,似乎对外界的暖意既需要又排斥,处于一种矛盾的状态。
楚萧没有多问,只是柔声道:“你稍坐,我去去就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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