膳堂内,气氛在楚萧那声带着矿奴口音的无奈话语后,变得微妙而缓和。佳肴的香气重新占据主导,但无形的交锋却从筷箸之争转向了更为精妙的领域——品评。
苏凰率先打破沉默,她捻起一块赤焰龙筋,赤金眸光流转,如同在审视一件艺术品而非食物。“龙筋煨得软烂,入口即化,焚世真火的气息融入肌理,对火修倒是不错的滋养。”她微微颔首,语气带着帝者品鉴的威严,随即话锋一转,指尖腾起一缕细小的金焰,“可惜,收火急了半分,最内里一丝血髓深处的阴寒杂质未能彻底化尽,若以吾之本源真火再淬三息,方可称完美。”
楚萧闻言,憨厚地点点头:“俺…俺记下了,下回注意火候。”他记得处理这龙筋时,确实感觉到一丝极隐晦的顽固阴寒,没想到真被她尝出来了。
另一边,凌清雪用小巧的冰玉匙舀起一点玄冰玉髓,送入口中,细细感受。她周身寒气微敛,冰蓝眼眸中闪过一丝讶异,这玉髓的寒气精纯程度超乎预料,几乎能与她寒月宫深处积攒万载的月魄寒气相媲美。“寒气尚可,凝而不散,于镇压心焰确有奇效。”她声音清冷,客观评价,但微微颦眉,“然其性过于‘死寂’,缺乏月华流转的灵动之意,应是取自极地冰核深处,未经天穹月辉洗礼,失了三分活性。”
楚萧挠头,这玉髓是他费了好大劲才从一处万年冰封的星核碎片里挖出来的,光想着够冷够纯,却没考虑“活性”问题。“嗯…下回…俺试试找月光照得多的地儿…”
沐瑶面前那株“百草生机焗灵蔬”正散发出蓬勃生机,她指尖轻触叶片,感受着其中流淌的生命律动,唇角弯起温柔的弧度:“此蔬生机保存极好,烹调时竟能引动乙木灵气自发滋养,锁住九成以上本源活气,甚好。”她看向楚萧,眼神赞许,“能想到以混沌气为引,调和诸味而不伤木灵根本,这份心思,难得。”
“嘿…瞎琢磨的,觉得毁了灵植本身的生机…怪可惜的。”楚萧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
姜璃慢慢品着坤元厚土羹,感受着那醇厚温和、滋养神魂与大地的力量缓缓融入四肢百骸,暖金色脸庞上浮现舒适之色。“羹汤醇厚,地脉精华尽数熬出,火候把握得恰到好处,多一分则燥,少一分则滞。”她评价中肯,带着大地般的沉稳,“若能加入三两滴戊土神髓初凝时的晨露,滋味层次当更上一层。”这已是极高的评价,并指出了唯有深谙厚土之道方能察觉的细微提升之处。
洛澜面前的“玄海潮生汤”波澜不惊,她静默品尝,深邃如渊的眼眸中似有微光掠过。“汤清味永,柔润天成,水火交融之际的平衡,妙到毫巅。”她的声音如同水流般轻柔悦耳,“能抚平神力流转间的细微滞涩,于润物无声处见功夫。”这是纯粹的赞赏。
风无痕已经解决完第二片清风流云翅,正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角,闻言挑眉:“要我说,好吃就是好吃,哪来那么多条条框框?速度够快,味道够劲,吃了浑身舒坦,那就是顶好的!”她说着,青白光痕一闪,又精准地夹走一块雷璇面前的雷纹瓜,速度快得惊人。
雷璇冷哼一声,周身紫电微闪,却没阻止,只是将自己面前剩余瓜肉用雷电包裹,悬浮起来,冷艳面容上看不出喜怒:“瓜中雷灵充沛,激发得当,于淬炼神魂有微末助益。可惜,形态散乱,未能将紫霄神雷的破灭之力与甘甜彻底融合,形神未能兼备。”她指尖弹出一缕细小电弧,点在瓜肉上,那瓜肉瞬间凝聚缩水,雷光却内蕴如宝石,甜香与毁灭气息奇异地和谐统一。“当如此。”
云斩月默默吃着金灵玉菇,动作优雅却带着一股天然的锋锐感,每一口都仿佛在分解其内部结构。她并未开口评价,只是偶尔抬眼扫过楚萧,那目光依旧锐利,却少了几分之前的冷硬,偶尔,她指尖无意识划过腰间,那里悬挂着一枚旧铜钱,气息平凡,与周遭格格不入。
楚萧听着她们或挑剔、或赞赏、或直白、或含蓄的点评,只觉头皮发麻,比同时运转九大本源之力还要耗费心神。他脸上挤出笑容,努力记下每一个要点,时不时笨拙地解释一句:“俺想着大火爆炒能锁住鲜味…”、“那寒潭底下压力大,俺挖的时候差点没上来…”、“下次俺试试用雷劈一下再腌…”
他就像个被九位严苛又博学的考官围住的学生,紧张又认真,额角甚至渗出细汗。那副模样,与他混沌帝尊的身份、以及方才电光火石间挡住庚金剑气的沉稳判若两人,却莫名地…让人心生柔软。
就在这品评渐入尾声,气氛看似趋于平和之际。
一直沉默无声,仿佛置身事外的幽萝,缓缓放下了手中几乎未动的玉筷。她面前那碟墨色的“幽冥引魂糕”只缺了一小块。
她抬起那双深邃如永夜、倒映着轮回星空的眼眸,目光轻飘飘地落在楚萧身上,声音幽寂空灵,仿佛从万古冥府深处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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