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阳城,曹操行辕。
虽已开春,但北地的寒意未消,议事堂内炭火烧得正旺,却驱不散弥漫在空气中的凝重。曹操踞坐案后,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光滑的案面,发出沉闷的嗒嗒声。下方,荀攸、程昱、贾诩、刘晔等心腹谋士垂首侍立,气氛压抑。
“粮草转运,为何又生阻滞?”曹操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山雨欲来的威压,“宛城、新野两处仓廪,接连报称民夫征调不力,运量不足往年同期半数。谁能告诉孤,这是为何?”
程昱出列,眉头紧锁:“丞相,此事颇为蹊跷。据各地呈报,非是民夫不足,而是……市面之上,近日突然涌现大量私盐,质优价廉,许多原本依赖官盐或服徭役以换取盐引的民户,转而购此私盐,致使征发民夫运粮的‘盐役’之法,效力大减。”
“私盐?”曹操眼中寒光一闪,“何处来的私盐?规模如此之大,绝非寻常盐枭可为。”
一直沉默的刘晔抬起头,他主管部分军械及后勤,对市井流通更为敏感:“丞相,臣已派人查探。此批私盐来源混杂,有海盐,有井盐,品相极佳,价格却比官盐低上一到两成。贩卖者多为各地突然冒出的行商,背景难查。其售卖方式也极为分散,似有无形之手在背后协调,专挑我粮道沿线、屯田重镇发卖。不仅冲击盐役,更…更引得不少军中眷属,乃至低级军官,私下购买。”
贾诩缓缓补充,声音沙哑:“老臣以为,此非偶然。其时机拿捏之准,地域选择之刁,绝非求财之商贾所能为。更像是…专为乱我军心、扰我后勤而来。”
曹操猛地站起身,在案前踱了两步,玄色袍袖带起一阵冷风:“刘备!定是那大耳贼麾下,有能人作祟!”他目光如炬,扫过众人,“尔等可知,是何人所为?”
荀攸沉吟道:“刘备麾下,糜竺、糜兰兄弟,出身商贾,其家资巨万,行商网络遍布南北。若行此事,必是此二人手笔。尤其是那糜兰,近年深得刘备信重,总揽钱粮庶务,听闻其手段…颇为不凡。”
“糜兰…”曹操咀嚼着这个名字,眼中杀意涌动,“一介商贾,安敢以铜臭之物,乱我军国大事!”
他迅速冷静下来,重回座中,沉声下令:
“文和,即刻以丞相府令,颁行《平准急令》:其一,各地严查私盐,凡贩售十斤以上者,立斩不赦,家产充公!其二,官盐价格,临时下调一成,以平市价,所需亏空,由府库拨补。其三,重申盐役之法,凡规避徭役者,加倍惩处!其四,命各军将领严束部下及眷属,不得购食私盐,违令者,以通敌论处!”
“仲德,你亲自督办此事,凡有官吏敷衍塞责、与私盐勾结者,无论品级,先斩后奏!”
“子扬,加紧督造运车,增派护粮兵卒,确保前线粮秣无虞!”
“公达,密切关注江东及刘备动向,看其还有何后手!”
一连串命令,条理清晰,狠辣果决,尽显曹操乱世枭雄的本色。众人凛然应诺。
程昱犹豫一下,还是开口道:“丞相,强行平抑盐价,严刑峻法,恐非长久之计,易激起民怨…”
曹操冷哼一声,打断了他:“非常之时,行非常之法!民怨?待孤平定荆州,擒杀刘备,自有时间与手段安抚!此刻,前线数十万大军粮草乃第一要务!岂能因小仁而乱大谋?”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语气放缓,却更显深沉:“诸公需知,刘备此举,意在疲我、扰我,迫我分心。我等岂能中其圈套?稳住后方,速战速决,方为上策。些许动荡,不足为虑!”
众人皆俯首称是,心中却都明白,刘备这一手“盐业战”,看似不起眼,却实实在在地掐中了后勤命脉,如同一条阴冷的毒蛇,缠上了曹操这头雄狮的后腿。
……
与此同时,偃月湾刘备大营。
糜兰收到了来自北方的第一份密报。他细细阅毕,脸上并无得意之色,反而更加凝重。他将密报递给一旁的诸葛亮。
“曹操反应迅捷,手段酷烈。”诸葛亮看完,轻摇羽扇,“平准令下,私盐渠道受损严重,数名我们的外围人员罹难。官盐降价,也暂时稳住了市场。”
糜兰点了点头,走到帐中火盆旁,将密报一角凑近火焰,看着它缓缓蜷曲、焦黑、化为灰烬。“在意料之中。若曹操连这点风波都平息不了,他也不配为丞相了。”
“糜兰兄下一步,欲当如何?”诸葛亮问道。他对糜兰这些“商贾手段”了解不深,但深知其能在看不见的战场上,发挥出不亚于千军万马的作用。
糜兰拍了拍手上的灰烬,眼神冷静如冰:“盐业,只是第一波。目的在于试探其反应,扰乱其节奏,并吸引其注意力。既然他已严查盐路,那我们便换个方向。”
他走到那幅巨大的舆图前,手指划过汉水,落在江东区域:“周瑜在夏口,整顿军备,打造器械,急需优质生铁与皮革。而我通济行,恰好控制着荆襄乃至部分交州通往江东的这几类物资的主要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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