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的阴云,从河北腹地,逐渐蔓延向了那苍茫辽阔的塞外草原。一场决定北方最终归属,考验勇气、毅力和战略眼光的远征,即将在那片陌生的土地上展开。
蓟城的僵局,如同北地初秋的天气 —— 城墙根的青苔浸着晨露,风卷着关外吹来的沙砾擦过箭楼,街头摊贩缩着脖子收拾摊子时,总忍不住往城门方向多瞥两眼。表面上,巡城的兵士依旧迈着整齐的步子,实则每个甲士的手都按在刀柄上,连城门楼上飘扬的旗帜,都似被无形的张力扯得绷直。焦触、张南紧闭城门,既不接纳袁氏兄弟,也未立即向曹操投诚,这种首鼠两端的姿态,像一块悬在蓟城上空的巨石,让幽州未来的走向裹在浓得化不开的不确定性里。
在这迷雾之中,一支来自东方的商队,已在蓟城的街巷里悄无声息地扎了五年根。通济行的铺子开在南城最热闹的街口,朱漆门板上雕着缠枝莲纹,门檐下挂着两盏写着 “通济” 二字的羊角灯,白日里伙计们搬卸布匹时,总会特意将印有 “青徐细绢” 的货箱摆在显眼处,夜里则常有穿着短打的汉子从后门进出,手里攥着用油纸包好的字条。商队规模不大,却在青、徐、冀北一带攒下了极好的信誉 —— 盐铁从不缺斤短两,药材皆是晒干的上品,连贩运的布匹,都比别家厚实三分。商号的大掌柜陶商,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总穿着一身月白长衫,手指修长,算账时指尖在算盘上翻飞,偶尔抬头与客人说话,眼神里藏着远超同龄人的沉稳。
昔日徐州风云变幻,陶谦病逝那夜,陶商在灵堂里守了整宿,看着烛火映着父亲的遗像,听着帐外兵士的脚步声,第一次真切尝到乱世的苦涩。后来糜兰悄悄找到他,从袖中摸出一张青州地图,指尖点在蓟城的位置:“公子若想保陶氏血脉,更想为徐州百姓留条后路,便得在此处立住脚。” 那夜过后,陶商带着糜兰资助的三百两黄金,扮作寻常商贩北上,一手建起了蓟城通济行。明面上,他是精打细算的商号掌柜,每月清点账本时,会特意让伙计把盈利的三成拿出来,周济城内外的流民;暗地里,他的卧房里藏着一张暗格,里面摆着幽州各郡县的舆图,舆图上用红笔圈着驻军的位置,旁边贴着密密麻麻的字条 —— 那是他从文官幕僚、士族家仆、甚至酒馆里的酒保口中,一点点攒下的情报。
陶商入驻蓟城三年,从未主动登门拜访焦触、张南。他知道,这些武夫眼里只有兵权与利益,贸然接触只会惹来猜忌。反倒不如在茶馆里与郡丞的主簿对弈,在酒肆里听军中小校抱怨粮饷,或是在市集上帮士族家的管家挑选布匹 —— 一来二去,不仅摸清了蓟城的底细,更让一个名字反复钻进他的耳朵里。
“田先生?您是说徐无山的田子泰?” 某次,陶商在布庄里给右北平士族李氏挑丝绸,李家的老管家一边摩挲着布料,一边叹气,“若刘幽州还在,田先生怎会躲进山里?当年他为刘幽州去长安,路上遇着鲜卑骑兵,硬是凭着一把匕首杀开一条路,到了长安,对着献帝哭述幽州的惨状,连李傕都动容了。” 另一次,陶商在军营外的酒馆歇脚,邻桌的老兵喝多了,拍着桌子喊:“焦将军、张将军算什么?真要论威望,整个幽州谁能比得过田先生?去年我娘在山里染了风寒,是田先生派来的医匠治好的,连药钱都没收!”
陶商渐渐摸清了田畴的底细:右北平无终人,十七岁就被刘虞召为从事,曾单骑穿越鲜卑、乌桓的地盘,千里迢迢去长安朝见汉帝;刘虞被公孙瓒害死后,他带着宗族数百人躲进徐无山,在山里开了梯田,修了坞堡,还办了学堂,附近的百姓闻风归附,不过五年就聚了五千多家。更难得的是,他虽避世,却没断了与外界的联系 —— 乌桓的单于送过他一匹千里马,鲜卑的部落首领常派人来请教农耕之法,就连蓟城的文官,私下里都还与他有书信往来。
“若能得田子泰相助,幽州之事,可图矣。” 某个深夜,陶商在密室里对着心腹幕僚老陈说话,手里攥着一张刚收到的字条 —— 上面写着 “曹操已派使者往蓟城”。烛火映着他的脸,眼神里满是锐利:“焦触、张南是墙头草,风吹两边倒,可田畴不一样,他手里握着幽州的士心、民心,只要他点头,幽州的大半势力都会跟着走。” 老陈点头附和,从暗格里拿出一个木盒,里面装着通济行这几年攒下的情报,最上面一张,是徐无山坞堡的草图:“掌柜的,田先生性子刚直,最恨背主求荣之辈,咱们去拜访,得拿出诚意来。”
三日后,陶商亲自带着礼物往徐无山去。马车走了大半日,才到山脚下,远远就看见坞堡的轮廓 —— 夯土筑起的墙有两丈高,墙头上插着青色的旗帜,旗帜上没有图案,只绣着一个 “田” 字。坞堡外的田地里,几个农夫正弯腰收割谷子,见了陶商的马车,也不惊慌,只是朝引路的田畴家仆点了点头。进了坞堡,更是一派安宁景象:孩子们在晒谷场上追逐打闹,妇人坐在门边纺线,几个穿着儒衫的读书人围在槐树下讨论经书,偶尔有挎着弓箭的壮丁走过,腰杆笔直,眼神却很平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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