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丽景门内。
观星台上,宫灯摇曳,将汉白玉台面映照得一片温润。皇帝赵禛已在内侍的搀扶下于主位坐定,他身着明黄常服,脸色在灯火下显得比平日更加苍白,眼神不安地游移着,时而望向墨染般的夜空,仿佛那深邃之处藏着噬人的妖魔。沈肃、蔡太师及十余位重臣分列两侧锦墩之上,低声交谈着,声音压抑,给这本该清雅的观星之夜平添了几分难以言说的凝重。台基边缘,二十余名侍卫按刀肃立,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林砚随在沈肃身后,垂首敛目,姿态恭谨。他那两名“仆从”则将沉重的木箱安置在台基一角不起眼处,垂手侍立,如同两尊沉默的石雕。
时辰尚早,星月未显。林砚缓步走到沈肃身旁,微微躬身,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能让周围几人听见:“枢密大人,那新式观星仪部件繁复,组装需费些功夫。可否让学生这两名仆从先行着手准备?以免稍后陛下与诸位大人久候。”
沈肃正与身旁的户部尚书低语,闻言瞥了林砚一眼,又看了看那口木箱,略一沉吟。他虽不觉得这“观星仪”真有多大用处,但林砚此举显得考虑周到,便在皇帝面前显示他麾下之人办事得力。他点了点头,语气随意:“准了。速去准备,莫要扰了陛下雅兴。”
“谢枢密。”林砚再次躬身,转身对那两名仆从微微颔首。
两人立刻行动起来,无声地打开箱盖,取出那些黝黑铁管、黄铜构件等物,蹲在角落开始组装。他们的动作熟练而迅速,手指翻飞间,那些看似杂乱的零件开始以某种特定的方式组合衔接,发出轻微而精准的金属扣合声。台上众人大多只是随意瞥了一眼,见果然是些奇形怪状的“器械”,便不再关注,继续各自的心事与交谈。无人察觉,那逐渐成型的物件,隐隐透出的并非观测天文的宁静,而是一股冰冷的杀伐之气。
时间在等待中悄然流逝。戌时正,夜空愈发深邃,几颗稀疏的星子开始闪烁。
就在这时,司礼太监尖细悠长的唱喏声划破了台上的沉寂:
“陛下——驾到——!”
其实皇帝早已就坐,此乃固定仪程。台上所有臣工,包括正在组装仪器的仆从,闻声立刻停下手中动作,齐刷刷面向御座方向,撩袍跪倒在地,头颅低垂,山呼之声震彻夜空: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音在空旷的观星台上回荡,彰显着皇权的无上威严。赵禛似乎被这山呼声提振了些许精神,微微挺直了背脊。
按照惯例,接下来该是皇帝口谕“众卿平身”。然而,就在这山呼声刚落,余音尚在耳边萦绕,所有人都保持着跪伏姿态的刹那——
一个清晰、平静,甚至带着几分奇异慵懒的声音,突兀地响起,不高,却瞬间压过了所有的余音,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
“唉,赵禛啊。”
声音来自跪在沈肃侧后方的林砚。
?!!
一瞬间,万籁俱寂。
所有人都懵了。跪在地上的大臣们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那个依旧保持着跪姿,却突然直呼皇帝名讳的青色身影上。震惊、茫然、继而转为极致的愤怒!沈肃猛地扭过头,眼中爆射出惊怒交加的厉芒,蔡太师愕然张大了嘴,其他大臣更是如同被扼住了喉咙,脸上血色尽褪。
放肆!大逆不道!诛九族的大罪!
“林砚!你……”沈肃反应最快,怒斥声即将破口而出。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异变再生!
几乎在林砚话音落下的同一瞬,台下有人惊呼:“天!那是什么?!”
众人下意识地循声望去,只见观星台外的夜空中,不知何时出现了十余点清晰的火光,正从西南方向迅速飘来,越飞越近,火光逐渐变大,映照出它们真实的形态——竟是十余个巨大无比的孔明灯!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每个孔明灯下的吊篮中,赫然蹲坐着两名黑衣劲装的汉子,他们手中端着的,分明是已经上弦的劲弩,冰冷的箭镞在火光映照下,正精准地对准了观星台!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从林砚直呼帝名,到空中出现弩手,不过是一息之间!
“竖子……!”沈肃的理智被这接连的挑衅与危机彻底冲垮,他再也顾不得其他,猛地踏前一步,伸手指向林砚,须发皆张,就要厉声下令将其拿下。
然而,他那“安敢”二字尚未出口——
“砰!!!”
一声沉闷如惊雷、却又迥异于寻常雷霆的巨响,猛地在那组装仪器的角落炸开!
火光一闪而逝,浓烈的硝烟味瞬间弥漫。
正准备发号施令的沈肃,身体猛地一顿,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当胸击中。他难以置信地低头,看向自己紫袍官服的胸口位置,那里赫然出现了一个碗口大的血洞,前后通透,鲜血如同决堤般狂涌而出。他伸出的手指还僵在半空,脸上的愤怒凝固,眼神迅速涣散,张了张嘴,却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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