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从西北荒漠踏回临渊市的出租屋，空间转换带来的微妙失衡感尚未完全消退，客厅里熟悉的外卖传单味道和窗外隐约传来的城市噪音，便将那黄沙漫天的死寂景象冲刷得干干净净。
云疏低头看了看自己拖鞋上顽固沾着的几粒沙子，又抬手闻了闻袖口，似乎想确认有没有沾上那股子邪祟的晦气。确认无误后，他便像往常一样，将自己摔进那张柔软得能吞噬一切的沙发里，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叹息。
“还是家里舒服。”
楚雨薇和楚天明紧随其后回到屋内，两人脸上还残留着未散尽的震撼与恍惚。他们亲眼见证了言出法随、魔阵崩解的骇人景象，此刻回到这方寻常天地，竟有种强烈的不真实感。然而，看着沙发上那个已经拿起平板电脑、开始例行公事般刷着短视频的老祖宗，他们又不得不相信，刚才那一切并非梦境。
楚雨薇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波澜，轻声问道：“老祖宗，您晚上想用点什么？我这就去准备。”
云疏头也不抬，手指在屏幕上划拉着：“随便，清淡点就行。刚才那边沙子大，嘴里好像还有股土腥味。”
楚天明张了张嘴，想问点什么，比如那魔器碎片的最终下落，或是那些余孽后续会如何，但看到老祖宗那副“事情已经翻篇别再烦我”的慵懒姿态，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默默地去帮楚雨薇准备晚餐。
就在这时，云疏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瞥了一眼平板电脑右上角的时间。
“哦，到点了。”他自言自语了一句，然后手指在屏幕上熟练地点了几下。
下一刻，那个名为“活了万岁的老祖宗”的直播间，准时开启。
几乎没有延迟，海量的观众如同潮水般涌了进来，在线人数瞬间飙升到一个恐怖的数字。弹幕如同沸腾的开水，疯狂滚动：
【来了来了！老祖宗准时上线！】
【今天播什么？还想看隔空抓鬼！】
【老祖宗今天气色真好！（虽然还是没睡醒的样子）】
【求看相！老祖宗看看我今年能脱单吗？】
【刚才新闻说西边有异常天象，老祖宗知道咋回事不？】
没有人知道，这个看起来二十出头、睡眼惺忪、瘫在沙发里的年轻主播，在几分钟前，刚刚轻描淡写地化解了一场足以让世界陷入混乱的灭世级危机。网络上的那些关于“异常天象”的讨论和专家解读，与他方才的举手投足相比，渺小得如同尘埃。
云疏调整了一下摄像头的角度，让自己瘫得更舒服些，然后懒洋洋地对着麦克风开口：“今天不抓鬼，吵得慌。随便聊聊，或者……嗯，看看你们又有什么蠢问题。”
他的语气、神态，与以往任何一次直播别无二致，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对决从未发生。
有粉丝连麦，哭诉家里的绿萝又养死了，求问摆放方位。云疏瞥了一眼对方发来的照片，打了个哈欠：“放东南角，别老浇水，跟你说了多少次，它怕涝，你非当水牛养。”
有观众问最近总失眠怎么办。云疏眼皮都没抬：“晚上别刷手机，脑子跟跑马场似的，能睡着才怪。睡前泡脚，水热点。”
还有人好奇地问主播是不是真的活了万岁。云疏嗤笑一声：“爱信不信。活得长有什么好，外卖都吃腻了。”
他依旧是那副漫不经心、毒舌又偶尔能一语中的的样子，解决着粉丝们各种鸡毛蒜皮又充满烟火气的小问题。弹幕里充满了欢乐的吐槽和真诚的感谢，间或夹杂着一些关于“刚才西边异象”的讨论，也很快被更多的日常求助所淹没。
楚雨薇将一份清淡的鸡丝粥和小菜轻轻放在茶几上，看着屏幕上其乐融融（单方面）的直播画面，再想到荒漠中那言出法随、抹平一切的恐怖威能，心中一时五味杂陈。
直播持续了大约一个小时，云疏解决（或吐槽）了十几个问题后，似乎耐心耗尽，又打了个哈欠。
“行了，今天就这样，下了。”
不顾弹幕的哀嚎和挽留，他干脆利落地结束了直播，然后将平板电脑随手丢到一边。
世界依旧喧嚣，网络依旧沸腾，关于“老祖宗”的传说依旧在某个圈层里隐秘流传。但在这间小小的出租屋里，一切似乎都回归了原点。
云疏端起那碗温热的鸡丝粥，小心地吹了吹气。
“总算清净了。”他满足地喝了一口粥，对楚雨薇说道，“明天……嗯，想喝那家港式茶餐厅的丝袜奶茶了，记得早点订。”
仿佛他这一整晚，就只是准时开了场直播，和粉丝聊了聊天，然后准备享受他的宵夜。
真正的平静，或许就是在这滔天波澜之后，依然能心安理得地，惦记着一杯奶茶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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