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难杂案第四卷
第一章十字架上的军官
光绪二十七年,二月初二,龙抬头。
这一天,北京城的春天似乎来得格外迟。护城河边的柳枝刚刚冒出一些嫩黄的芽子,就被一阵裹挟着沙尘的北风无情地刮得七零八落。那脆弱的新芽,在狂风中颤抖着,仿佛随时都会被吹落。
程仲甫穿着一件厚厚的棉袍,紧紧地裹住自己的身体,以抵御这寒冷的北风。他踩着满地的碎影,步履匆匆地朝着琉璃厂走去。
街边的积雪已经融化了一半,露出了下面冻得硬实的泥土。这些泥土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有些苍白,与周围的环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而在这苍白的泥土中,还散落着一些不知何时遗落的弹壳,它们静静地躺在那里,仿佛在诉说着过去的故事。
八国联军虽然已经撤走了大部分,但京城的空气中仍然弥漫着一股硝烟的味道。程仲甫匆匆走过东交民巷,不经意间瞥见几个德国士兵正对着墙根随意地撒尿,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他心中一阵厌恶,连忙垂下眼睛,加快了脚步。
终于,他来到了自己的店铺——“澄心斋”。那块匾额已经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灰尘,仿佛在诉说着这里曾经的繁华与如今的落寞。程仲甫摸出钥匙,轻轻打开门锁,“嘎吱”一声,门缓缓打开,一股陈旧的墨香和檀木的香气混合着扑面而来。
走进店内,只见三排榆木架子上错落有致地摆放着一些瓷瓶、铜器等古玩。靠窗的条案上,几本古籍随意地摊开着,似乎主人刚刚还在这里翻阅过。这铺面虽然不大,却被收拾得异常整洁,每一件器物都被摆放在最能凸显其韵味的位置,让人一眼望去便心生喜爱。
“程老板,您可算来了!”伴随着这声呼喊,程仲甫缓缓放下手中的掸子,他刚刚才将一方端砚上的灰尘清扫干净。
程仲甫抬起头,目光投向门口,只见隔壁纸铺的孙掌柜正扒着门框,身体微微前倾,仿佛随时都可能冲进屋里来。孙掌柜的圆脸上写满了惊惶,额头上甚至还挂着几滴汗珠,显然是一路小跑过来的。
“孙掌柜,何事如此慌张?”程仲甫不紧不慢地问道,他的声音平静而温和,与孙掌柜的焦急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孙掌柜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然后压低声音说道:“出大事了!德国公使馆那位冯·克劳斯少校,让人给钉死在教堂的十字架上了!而且,他的胸口还刻了个‘贪’字!”
程仲甫的手顿在半空。砚台里未干的墨汁映出他骤然收缩的瞳孔。
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昨晚!一直到今天早上才被人发现,现在九门提督衙门的人已经把宣武门教堂围得水泄不通,就像铁桶一般。”孙掌柜左顾右盼了一下,然后压低声音说道,“听说那洋鬼子死得可惨了,全身赤裸裸的,心口还插着一根纯银的十字架,血流得都快干了……”
程仲甫听到这里,不禁放下手中的鸡毛掸子,然后从柜台下面摸出一个靛蓝色的布包,对孙掌柜说道:“麻烦您帮忙照看一下店铺。”
孙掌柜有些诧异,但还是点了点头,程仲甫便急匆匆地朝宣武门教堂走去。
到了宣武门教堂外,程仲甫发现果然如孙掌柜所说,这里已经被围得人山人海。他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挤到前排,只见几个德国军官正对着顺天府的差役们大声咆哮,似乎是在指责他们办事不力。
而在地上,则躺着一具用白布蒙着的尸体,只露出一只惨白的手,那手指甲缝里还凝结着黑红色的血迹,看上去让人毛骨悚然。
这是亵渎!是对德意志帝国的挑衅!一个佩戴上尉肩章的年轻人用生硬的中国话吼道,你们必须二十四小时内抓住凶手,否则——
否则如何?再烧一次北京城?
清冷的女声仿佛穿越了嘈杂的人群,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众人纷纷回头,目光交汇之处,只见一个身着月白袄裙的姑娘亭亭玉立地站在人群后方。她的年纪大约十八九岁,身姿绰约,怀中抱着一个包袱,宛如一幅淡雅的水墨画。
姑娘的下巴微微上扬,露出一段修长而雪白的颈项,宛如天鹅般优雅。她的面容姣好,肌肤胜雪,却透着一股清冷之气,让人不敢轻易亲近。
德国上尉的脸色在瞬间变得铁青,他的手紧紧地按在了腰间的枪套上,似乎随时都可能拔枪。程仲甫见状,心中暗叫不好,他连忙迈步上前,想要阻止可能发生的冲突。
然而,就在他即将走到姑娘身边时,一个高鼻深目的洋人如疾风般快步插到了他们中间。
诸位,请冷静!洋人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他操着一口流利的京片子,让人不禁对他的中文水平刮目相看。只见他迅速地从怀中掏出一本记者证,高高举起,我是《泰晤士报》驻华记者威廉·道森。冯·克劳斯少校遇害无疑是一桩悲剧,但如果我们随意迁怒他人,只会让真相更加扑朔迷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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