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年,五月二十。新西班牙总督区,维拉克鲁斯。
暴雨如注。加勒比海着名的“疯狗浪”疯狂拍打着这座古老的要塞港口,发霉的石墙在风雨中微微颤抖,仿佛也在畏惧什么。
总督府的地下室里,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黄蜡烛的火焰在潮湿的空气中摇曳,烟雾缭绕,混杂着霉变的烟草味、红酒和冷汗的气息——这不仅是一场秘密会议,更像是一次针对某个东方怪物的“驱魔仪式”。
长桌中央,并不是精致的地图,而是几样看起来格格不入的东西——
一支被拆解开的【崇祯十式】步枪,一卷雪白的精梳棉布,以及一个已经被切开的马口铁罐头盒。
阿尔瓦公爵的手指轻轻敲击桌面。作为西班牙国王的特使,他素以傲慢闻名,但此刻,他眼中只有压不住的忌惮。
“诸位,”
公爵用银刀挑起罐头里一小块凝固的油脂,放在烛火下照了照:
“先看看这个。”
“这是我们的巡逻队在北边荒原上捡到的。”
“我原本也希望,它只是一个普通的铁盒子。”
“可惜,我的军医化验了里面的残留物。”
他环视四周,声音低沉得像是在宣读判决:
“牛肉。”
“加了盐和香料。”
“最可怕的是——根据我们的情报,这东西在那个‘金山卫’的军队里,是配给每一个大头兵的日常口粮。”
对面,英国东印度公司的代表托马斯爵士皱起眉头,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
“公爵大人,大英帝国的皇家海军也吃咸肉。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咸肉?”
阿尔瓦公爵冷笑,把沾着牛油的银刀轻轻敲在铁罐边缘上:
“爵士,您当然吃过那种硬得像鞋底、长满蛆虫的咸肉。”
“但这个——”
他用刀尖轻轻一刮,牛肉纤维依旧柔滑。
“这东西放了一年,打开还是鲜嫩的,几乎没有腐败。”
“这意味着什么?”
公爵猛地提高了声调:
“意味着那个叫李苏的异教徒,可以让他的军队在任何恶劣环境下——不用生火,不必打猎,只靠这铁皮盒子,就能随时随地保持充沛体力。”
“这不只是食物,这是战略级的后勤怪物!”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
在座的,个个是老练的殖民老狐狸,他们太清楚“后勤”二字在战争中的分量了。
“不能再等了。”
一直沉默的法兰西魁北克总督——尚普兰,终于开口。
他缓缓起身,走到墙上那幅巨大的美洲地图前。
那是一幅仍未完成的地图,中间的广袤大平原与山脉,只用几笔模糊的皱褶带过,大片空白刺眼得像伤口。
“我的探险队在五大湖区,已经发现了他们的踪迹。”
尚普兰的声音沙哑:
“他们像幽灵一样,用这种罐头,用那种该死的连发火枪,沿着森林边缘向东渗透。”
他拔出匕首,狠狠插在地图中央的一条山脉上——那是他们口中的落基山脉。
“他们在西,我们在东。”
“中间隔着这道山。”
“如果让他们翻过这座山,进入密西西比河流域的大平原——”
“那里有几千万头野牛,有无尽的煤与铁,还有一条通向墨西哥湾的水路。”
“那些,将成为那条东方巨龙的血肉。”
“到那个时候,别说新西班牙,就连我们的巴黎、你们的伦敦,也会被他们的廉价棉布和钢铁淹没。”
托马斯爵士终于放下了他手中的雪茄,脸色阴沉下来:
“那么,尚普兰总督,你的提议是?”
“结盟。”
尚普兰从怀里抽出一份早已准备好的羊皮卷轴:
“我知道,我们在欧洲打得头破血流——”
“英国人恨西班牙人,西班牙人恨法国人,法国人谁都不待见。”
“但在美洲,如果我们不把仇恨放一放,团结起来,我们以后,都只能给那帮黄皮肤的异教徒做奴隶。”
他指了指地图上大平原上的几处标记:
“我已经联系了苏族、科曼奇、黑脚……这些草原上最凶悍的部落。”
“给他们枪,给他们烈酒,给他们看我们被砍下来的头颅。”
“他们就会替我们挡在前面,当最好的炮灰。”
“把那个李苏——堵死在雪山那一侧。”
“让他的士兵冻死、饿死在无人区里。”
阿尔瓦公爵深吸一口气,率先伸出戴着白手套的手。
尚普兰压着怒火,将手搭上去。
最后,托马斯爵士也一脸不情愿地把手伸出。
三只手,死死扣在一起。
窗外雷声滚滚,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照亮了潮湿的石壁。
那一刻,仿佛是旧时代对新秩序发出的最后怒吼,也是这三个老牌帝国,在面对新兴工业怪物时,被迫缔结的——魔鬼的盟约。
角落里,一名负责倒酒的印第安侍者低着头,没有人注意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那抹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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