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九年,二月初二。龙抬头。东洲,金山卫(旧金山)。
经过两年的疯狂建设,这座曾经荒凉的海湾,如今已经变成整个新大陆上最不可思议的 “奇迹之城”。
清晨的雾气散去,城市的真容显露出来。
宽阔笔直的街道不再是雨天一脚泥的土路,而是铺了一层黑亮平整的物质——沥青(炼油厂的副产品)。马车在上面行驶,车轮滚过只听得“嗒嗒”声,却少了往日颠簸的吱呀乱响。街道两旁,整齐排列着三层高的红砖小楼,玻璃窗在阳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在城市中央,一座高达十丈的钟楼巍然矗立。巨大的机械钟(格物院仿制西洋钟并改进)每隔一个时辰便会敲响,钟声悠远,传遍全城,像是替这座城市心跳报时,宣告这里的秩序与精准。
……
金山卫一号码头。
汽笛声震天。一支庞大的船队刚刚靠岸,桅杆上同时悬挂着大明龙旗和东洋总督府的旗帜。
那是来自日本横滨大本营的 “春季补给舰队”。
正如苏婉当初拍胸脯保证的那样,无论海上风浪如何,每年两次的补给船从未迟到。此次船队,不仅带来了急需的硫磺、铜锭和精制火药,还带来了五千名新招募的日本劳工和五百户大明移民。
“看啊,这就是金山!这就是新家!”
新移民们站在甲板栏杆后,望着岸上那一座座冒着白烟的工厂、远处疾驰而过的火车和规整干净的街道,一个个激动得眼眶发红。他们在家乡听说过的传闻,此刻都以一种近乎残酷的真实,铺展在眼前。
……
码头边,“老船长酒馆”。
威廉·丹彼尔(英国私掠船长)坐在靠窗的位置,手里端着一杯大明产的朗姆酒(以蔗糖酿造),眼神复杂地望着窗外熙来攘往的街景。
与两年前他初来时的落魄相比,如今的威廉船长已经换上了一身剪裁得体的丝绸衣服,腰间别着大明工坊赠送的精钢短剑。这两年,他靠给李苏当“海上猎犬”,专门在公海上猎杀西班牙商船,早已赚得盆满钵满。
“船长,咱们真的还要回普利茅斯吗?”
大副抿了一口酒,目光有些飘忽地望着街对面——那儿有一群市民正在排队买报纸(油印小报),旁边是挂着价格牌的公共澡堂和看上去竟然不臭的公厕。
“听说这里的‘二等公民’,就能分到一套红砖房,还能送孩子去学堂。而在普利茅斯,咱们还得跟印第安人抢烂土豆吃。”
威廉叹了口气,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回什么普利茅斯?那鬼地方连个像样的厕所都没有。”
他从怀里抽出一张油纸包着的地契,那是他刚在金山卫富人区买下的一块地:
“我已经向总督府递过申请了。等干完这一票,我就收手。我要在这里开一家贸易公司,专门做皮毛生意。”
“这里才是文明的中心。伦敦?”威廉冷笑,“那是乡下。”
……
城南,移民自豪地称之为“归化区”的地方。
一名衣衫褴褛、满脸胡茬的白人男子,正混在一群印第安劳工中间,排队等待通过检查站。
他名叫迭戈·德·阿尔瓦拉多,原本是新西班牙驻 蒙特 前哨站的一名陆军中尉。
他是躲在往返边境贸易车队的草料车里,一路混过巡逻队的盘查,才侥幸来到了这座传说中的城市。
“上帝啊……”
迭戈低头看着脚下黑亮的柏油路,再抬头看看街边那些没有随地大小便、反而有人清扫的街道,看着那些穿着干净棉布衣服、脸色红润的印第安工人,他原本坚固的世界观开始松动乃至坍塌。
在南方的要塞里,他已经三个月没领到军饷了。每天只能啃发霉的玉米饼,喝发酸的井水,还得提防阿帕奇人随时射来的一箭。而在这里,他看到的是秩序,是富足,甚至是一种让他几乎陌生的——尊严。
“姓名?”
检查站窗口内,一名神情冷漠的大明吏员用流利的西班牙语问道。
“迭戈……迭戈·德·阿尔瓦拉多。”迭戈下意识挺直腰杆,声音却止不住颤抖,“我是……我是来投奔光明的。”
“投奔光明?”
吏员抬起头,扶了扶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嘴角勾起一丝冷淡的嘲讽:
“你是来找饭吃的吧。”
他顺手丢出一块刻着编号的木牌:
“拿着这个。这是 ‘临时居留证’。”
“去三号营区洗澡、剃头(剪短发)、换衣服。然后去采石场干活。”
“只有干满三个月,没犯错,而且学会五十句汉话,才能换 ‘三等良民证’。有了那个,你才有资格进内城,才能买到廉价烈酒和香烟。”
“是!是!感谢总督!感谢大明!”
迭戈如获至宝般捧着那块木牌,眼圈微微发红——在这里当苦力,也比在南方当军官强。
……
总督府,李苏的书房。
李苏站在落地窗前,低头看着楼下熙熙攘攘的街道,又望向远处刚刚入港的补给船队,嘴角浮现出一丝满意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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