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蒸腾的白气顶得锅盖咕嘟咕嘟直响。板案板上则摆着个陶罐,里头泡着七八颗金丝小枣,个个都在温水里泡得胀鼓鼓的。
旁边细篾筛子上还排着十来颗白莲子,早用针细细地挑了莲心,白白净净的。
老太太手里抓着只刚褪完毛的老乌鸡,这是她今早特意去挑的,鸡爪子底下的茧子足有铜钱厚,鸡冠也红通通的,跟火似的,边缘却凝着层霜似的白边——这样的鸡,才是养够了时候的老母鸡。
当然,这样的鸡,便不是给孟琦这样的小孩儿吃的了——这是为英娘准备的。
珍珠往灶里添了把松枝,火星子噼里啪啦直溅,点着火后,看着孟琦的动作又有些好奇:“姑娘,这鸡是整只炖还是剁块呀?”
孟琦手起刀落,顺着鸡胸骨把鸡剖开:“英娘姐姐刚生完孩子,得喝些好克化的,剁成核桃大小的块吧。”
她把鸡块倒进温水锅,撒了把姜片去腥,等血沫子一浮起来便赶紧撇出来,放进一旁黑墩墩的砂锅里。
那边泡好的莲子、红枣还有桂圆肉也被她一股脑儿倒进砂锅。
老太太则转身打开靠墙的木箱,从里头扒拉出两块陈皮加到汤里,还不忘嘱咐孟琦:“阿琦,火调小点儿,让汤一直小开着就行。”
孟琦笑眯眯道:“知道啦,这会儿天还早呢,您不再歇会?”
又埋怨道:“说了我自个儿做的,您还非要起来。”
老太太不以为意:“人老了,瞌睡少。再说了,你这小娃儿哪里懂怎么熬这妇人新产后喝的汤,还得是我这样有经验的人来才是呢!”
孟琦有些好笑,知道老太太其实闲不住,再一个也是想为自己分担,只是不愿意承认,于是便顺着她道:“是呢,还得是外婆,我哪里能比得上您啊。”
“这臭丫头。”
老太太笑嗔她一句,看着这锅汤慢慢炖着,自有一边的小丫头看着,便也不再这里死等,拉着孟琦回去睡个回笼觉。
如此这汤在这灶上炖了一个半时辰,孟琦和老太太也补够了觉,回到了灶上。
砂锅盖边上渗出浅金色的油花,孟琦掀开盖子,再撇去上头星点的浮沫,就见汤的颜色像琥珀,里头泡着红玛瑙也似的红枣,乌鸡肉被炖得几乎要半透明,红枣的皮也绽开了,露出里面蜜一样的果肉。
老太太扯了张粗麻棉纸,蘸了点黄酒贴在砂锅口,四角用棉线扎紧——这才能把香味都锁在锅里。
“这汤最补气血了。”
老太太细致地把汤装进食盒,手指抹了抹盒盖上的水珠,对孟琦道:“这乌鸡滋阴,莲子安神,红枣补脾,再加上几片陈皮开胃,英娘喝了晚上准能睡个好觉。”
又不放心地叮嘱道:“记着让她趁热喝,连肉带枣的都吃掉啊。”
“知道知道。”
孟琦欢快应了一声,便转身去寻苏氏。
两人之前便说好了,今日一同去看英娘。
苏氏却没有早起,她清楚自己的几斤几两,就她这手艺,还是不要去灶上给孟琦和老太太添乱了。
于是她好好地睡了一觉,直到这会,苏氏院子里的小丫头估摸着时候差不多了,才将她叫起来。
孟琦进来的时候,苏氏才刚梳好头发。
孟琦有些焦急:“快点快点,娘怎么这么慢,一会这汤要凉了!”
苏氏无奈应着:“就好了就好了。”
苏氏没有骗人,果然没一会儿的功夫,两人便可以出门了。
两人一出门,便见孟琦的小毛驴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这小毛驴身上驮了不少东西,大包小裹地,倒是难为它还走得稳当。
不过孟琦也不是白让它出力的,方才她可是付出了两大把炒好的黄豆呢!
因此小毛驴虽然不满,却也乖乖跟着二人走了。
没有办法,这生孩子可是大事,今日是英娘的孩子满月的日子,自然是要多备些东西去的。
李良玉这事闹得尴尬,于是卢家也没好意思大张旗鼓地办这满月宴,便只叫了几家实在熟识的人家,全当吃个便饭。
而英娘的朋友,则只有苏氏和孟琦二人。
才刚出了那样的事,镇子上许多人家到底觉得晦气,许多都不愿意与卢家来往了。
再有之前英娘成婚后,本就断掉了与许多人的联系,因此今日这寒酸样瞧着是愈发可怜了。
在这样的情形下,孟琦和苏氏是自然要来的——多少撑个人场不是?
只是待走到了卢家门口的时候,孟琦到底是有些忐忑了起来。
英娘姐姐会不会怪她啊?
这案子毕竟是她一杆子戳出来的,若是没有她多管闲事,英娘姐姐如今该是还过着幸福的生活。
虽说那只不过是岌岌可危的假象,可万一英娘宁愿沉浸在这样美好的假象里呢?
这世上还是有不少人,宁要虚假的甜,也不想接受真实的痛。
她的英娘姐姐又是哪种人呢?
苏氏见孟琦停下了脚步,有些疑惑的回眸,便见孟琦一脸纠结地站在原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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