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老倔萝卜地的风波刚平息没两天,勘探队那边又出了幺蛾子。这次的事儿,说起来有点丢人,却阴差阳错地,让那位京城来的眼镜爷沈知新,对平安县的人杰地灵,有了更深一层的、带点个人色彩的认识。
出事的是勘探队里那个毛头小伙小王。就是之前踩了孙老倔萝卜地的那个。小伙子专业热情高涨,但确实缺乏野外经验,性子又急。这天,沈知新带着队员分两组行动,小王所在的小组负责勘测一片名为“野狼峪”的支脉地形。这地方山势复杂,沟壑纵横,老林密布,连本地经验丰富的猎户都轻易不敢深入。
带队的老乡勇再三叮嘱要紧跟队伍,不要乱跑。可小王为了追测一个理想的数据点,拿着仪器越走越偏,等反应过来,四周已是参天古木,藤蔓缠绕,早就辨不清方向了!他试着按记忆原路返回,却发现自己一直在兜圈子!喊破了嗓子,回应他的只有山谷的回音和林间的鸟叫。眼看日头西斜,山林里的光线迅速暗淡下来,温度骤降,小王心里开始发毛,冷汗浸透了后背。他这才真正体会到“深山老林”四个字的分量。
同组队员发现小王失踪,顿时慌了神,赶紧派人回县衙报信。沈知新闻讯,急得直跺脚,眼镜片上全是汗珠:“这可如何是好!野狼峪地形复杂,夜间有野兽出没,小王要是有个三长两短……” 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杜明远。
杜明远也皱紧了眉头。组织乡勇进山搜救是必然的,但天色将晚,大规模搜救风险也大。他沉吟片刻,目光转向了一旁默不作声的红姑。要说对这黑风岭一草一木的熟悉,以及山林生存和追踪的本事,全县无人能出红姑其右。
“红姑,”杜明远开口道,“情况紧急,你看……”
红姑没等他说完,已经站起身,顺手拎起靠在墙角的厚背柴刀,言简意赅:“俺去。带两个人,备上火把、绳索和伤药。”
她的语气平静无波,仿佛不是要去危机四伏的夜森林救人,而是去后院柴房搬捆柴火。这份镇定,让焦急的沈知新莫名安心了些,但他看着红姑一个女子(虽然气势彪悍),还是忍不住担忧:“红……红姑娘,山林危险,要不要多派些人手……”
红姑瞥了他一眼,没搭理,径直对李火火和另一个机灵的年轻乡勇说:“火火,你胳膊不方便,留在衙里。二嘎子,跟俺走。” 李火火虽不情愿,但也知道红姑是为他好,嘟囔着答应了。那个叫二嘎子的乡勇则兴奋地应了一声,麻利地准备东西。
红姑临出门前,对沈知新说了句:“把那娃的帽子,或者他常用的一件东西给俺。”
沈知新愣了一下,赶紧从小王的行李里翻出一顶他常戴的旧工作帽。红姑接过来,凑到鼻尖闻了闻,点了点头,转身就带着二嘎子融入了渐浓的暮色中。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沈知新看着她的背影,张了张嘴,没说出话,心里却是一阵惊愕与好奇。这女子,行事作风与他见过的所有京城闺秀、乃至衙门女吏都截然不同,带着一股子山野的锐气和难以言喻的可靠感。
红姑进了山,就像鱼儿入了水。她并不盲目呼喊,而是借着最后的天光,仔细观察着地面、草丛、树枝上的痕迹——一处被踩断的草茎,一块蹭掉了青苔的石头,一根挂在荆棘上的细线头……她时而蹲下用手指捻起泥土嗅闻,时而侧耳倾听风中细微的声响。那顶小王的工作帽,成了她追踪气味的关键线索。
二嘎子举着火把紧跟在后,对红姑佩服得五体投地:“红姑,您这眼力劲儿,比猎狗还灵!”
红姑没吭声,脚步不停。越往深处走,山路越险,夜枭的啼叫和不知名野兽的窸窣声让人头皮发麻。红姑却如履平地,柴刀不时挥出,斩断拦路的藤蔓,开辟路径。
约莫过了一个多时辰,来到一处岔谷。红姑停下脚步,举起火把仔细照了照两条岔路口的痕迹,又拿起帽子嗅了嗅,果断选择了左边那条更陡峭难行的小路。“这边,有新踩的泥脚印,气味也浓些。”
果然,又前行了不到一里地,隐隐听到了微弱的、带着哭腔的呼喊声:“有人吗……救命啊……”
二嘎子大喜:“找到了!”
红姑加快脚步,很快在一处陡坡下发现了小王。这小子运气不好,失足滚下了坡,幸好被几丛茂密的灌木挡住,没受重伤,但脚踝扭了,动弹不得,又冷又怕,正缩在那里瑟瑟发抖,脸上全是泪痕和泥土。
看到火把光亮和红姑的身影,小王如同见了救星,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红……红姑姐姐!我……我在这儿!”
红姑和二嘎子滑下陡坡。红姑检查了一下小王的脚踝,手法熟练地一拉一推,“咔吧”一声轻响,正了骨。小王痛得龇牙咧嘴,却感觉舒服多了。红姑又拿出伤药给他敷上,用布条包扎固定好。
“能走不?”红姑问。
小王试着站起来,脚一沾地就疼得直吸冷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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