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勒王庭的阏氏大帐前,天色阴沉,到处灰茫茫的,寒风再次凛冽起来。
乐安与金述并肩而立,呼吸化作一团团白雾,消散在冰冷的空气中
他们身后是一众觐朝工匠与侍卫,人人神色肃穆,衣袍被风吹得簌簌作响。
乐安眸中闪动着华光,她悄悄攥紧了拳头。
等了这么久,山遥路远,终于挨到见福仁的时刻了。
她无数次想象过重逢的场景,此刻努力镇定的脸上,满是兴奋。
不多时,阏氏大帐的毡帘被人从内掀开,一位身着靛蓝戎勒长袍的侍女走了出来。
她肩侧梳着两根油亮的粗辫,辫梢系着红蓝相间的珠串。
侍女先是快步走到金述面前,右拳抵胸躬身行礼,声音恭敬。
“右贤王安康。”
金述默然颔首,神色愈发阴沉冷峻,眉峰微蹙,眼底似乎萦绕着一丝忧虑。
他心头一沉,该来的还是来了,仿佛早已预想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一切。
而后,那戎勒侍女转向乐安,神色严肃,颔首行礼。
“阏氏请觐使进帐。”
帐帘落下的瞬间,虽将冽冽寒风阻隔在外,但帐内没什么暖意。
空气弥漫着淡淡酥油气息,反而扑面而来莫名的幽静寂寥,多了一丝清冷,让乐安不禁寒颤。
四周悬挂着淡黄织金兽纹帷帐,帐壁上挂着几张完整的虎鹿皮毛,还透着威慑,平添几分草原气息。
这大帐内没有一丝觐朝物件,也没有一个她熟悉的觐朝侍女,仿佛这里从未住过觐朝公主。
乐安目光流转起来,眼前帐中央,一大片半透的纱质帷幔垂落下来,将帐内主位朦胧阻隔,看不真切。
她眸中点着细碎的星光,满心期盼地透过纱幔望去。
只见大帐正前方的毛毡主位上,端坐着一位身着胭脂驼色戎勒华服女人。
虽看不清面容,可那熟悉的身形姿态,分明就是她日思夜想的福仁!
乐安心头瞬间涌上强烈的激动,鼻头一酸,眼眶微微发热。
她与霍芜两人立刻屈膝跪地,恭敬叩拜,声音带着颤意。
“臣女梁平瑄,受陛下授命为使,前来拜见探望福仁公主,宁怀阏氏。愿公主玉体康泰,福泽绵长。”
“臣女霍芜,拜见福仁公主,宁怀阏氏。愿公主玉体康泰,福泽绵长。”
瞬间,帐内陷入了片刻死寂,周围的空气被沉寂包裹着。
“起来吧……”
一声平淡漠然的声音,从帷幔后缓缓传来,是福仁的声音!
纵然时隔一年,纵然语气全然不同,乐安还是立刻听了出来。
乐安眼眸深挚,喉咙堵塞一般,藏着说不尽的千言万语。
可为何现下这疏离生分的场景,这毫无波澜的语气,她竟听不出一丝福仁见到旧友的喜悦,反倒平静的可怕。
这完全不是她所预想的挚友重逢。
她以为再见时,福仁会激动地唤她的名字,会落泪……
会像从前在觐朝那般,一把拉上她的手,诉说这么多时日的思念与辛苦。
可此刻,那道隔着纱幔的身影,端坐着一动不动。
连声音都透着冷淡的意味,仿佛她们之间从未有过真挚深厚的情谊。
乐安与霍芜依言站起身,她的眼眸死死盯着那帷幔后的主位,心下一沉,染起一片疑惑的涟漪。
她按捺住心头的诧然与不安,喉咙发紧,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稳恭敬,但语气中藏着一丝试探。
“公主,臣女自觐朝而来,陛下与皇后娘娘皆十分挂念您,特命臣女前来探望,您在王庭一切安好?”
她暗自思虑,会不会是因福仁现在的身份,身为戎勒阏氏,不能与她这觐朝使臣表现的太过热络?
帷幔后再次陷入了沉默,周围静默了好一会儿。
忽地,传来一声带着浓重胡人口音的觐语女声,语气严肃而刻板。
“劳觐朝陛下皇后挂心,宁怀阏氏在王庭一切安好,有我戎勒大单于悉心照拂,无需觐朝过多挂念。”
乐安闻声蹙眉,眼眸直直凝视着帷帐后。
说话的并非主位上的福仁,而是立在她身旁的一位戎勒侍女。
那帷帐后,福仁身侧两边,还垂手侍立着两位黑辫长袍的戎勒侍女。
还未等乐安开口追问,那侍女便再次开口,不假思索的扬声,仿佛驱客一般。
“梁女使,您们一路车马劳顿,现下既见到阏氏安好,便请退下吧。阏氏说她身子乏了,需要歇息。”
乐安脸庞紧绷,眼神锐利地盯着纱幔后的朦胧轮廓,仿佛要将一切看穿。
她分明看到,那站立的戎勒侍女轻轻抬起胳膊肘,悄悄碰了碰坐着的福仁。
紧接着,帷帐后便传来福仁的声音,那声音空洞而麻木,像受人驱使般,没有半分灵魂。
“哦……我累了……”
乐安眼眸骤然紧缩,充满了强烈的不安。
福仁不对劲!
紧接着,大帐门口那位方才领路的戎勒侍女,便上前一步掀开毡帘一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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