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下的景象让陈忠心头一紧。几名吐蕃士兵正将一名沙陀青年按在地上,青年的母亲哭着扑上去阻拦,却被士兵一脚踹倒在地。“这小子敢违抗征兵令,拖去军营打五十军棍!”为首的士兵厉声喝道,手中的皮鞭狠狠抽在青年身上。周围的沙陀人纷纷低头,脸上满是愤怒与无奈,却没人敢出声反抗。
陈忠不动声色地走上前,将一包茶叶塞给守门的士兵:“将军行行好,让我过去吧,家里人还等着我做生意呢。”士兵掂了掂茶叶包,挥挥手让他进城。穿过城门,陈忠才发现城内的景象比城外更惨。街道两旁的商铺大多关着门,偶尔有开门的,也只是些贩卖劣质皮毛的小摊。几名吐蕃士兵扛着粮食从一户人家出来,女主人追在后面哭喊,却被士兵用长矛逼退。
他找了一家仍在营业的粟特客栈住下。客栈老板是个卷发碧眼的粟特人,见陈忠是同行,倒也热情。夜里,陈忠悄悄塞给老板一锭银子,问道:“老板,这敦煌城里怎么这般景象?吐蕃人来了之后,生意都没法做了。”老板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别提了!吐蕃人占了河西四镇后,就开始强征青年入伍,还要每家每户缴纳粮食。沙陀部最惨,上个月反抗了一次,被吐蕃人杀了一百多口,首领朱邪尽忠也被软禁了好几天。”
“朱邪尽忠首领现在在哪?”陈忠心中一动,连忙追问。老板喝了一口酒,道:“就在城里的沙陀部落营地,不过吐蕃人派了兵看守,轻易进不去。你问这个干什么?”陈忠从袖中摸出那半块狼头木牌,压低声音道:“我是马鲁克的伙计,他说朱邪首领欠他一批茶叶钱,让我来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结款。”老板瞥了一眼木牌,脸色缓和了些:“马鲁克我认识,是个守信的商人。但现在真不是谈生意的时候,吐蕃人查得紧,不少外来商人都被当成细作抓了,你晚上要是敢去,就从营地东侧的排水渠绕过去,那里哨兵换班有半柱香的空隙。”
当晚,陈忠趁着夜色悄悄溜出客栈,马鲁克则在客栈门口支起篝火,煮着劣质的马奶酒,与巡逻的吐蕃士兵闲聊,为陈忠打掩护。敦煌城不大,沙陀部落的营地在城西北角,正如客栈老板所说,东侧果然有一道低矮的土墙,墙外是一条散发着恶臭的排水渠。陈忠脱下长袍裹住头脸,只露双眼,将玉佩和短刀藏在腰间,深吸一口气,踩着渠底的烂泥,借着土墙的阴影摸到营地边缘。他找准哨兵换班的间隙,纵身跳过土墙,落在一堆干草后面。
营地里一片寂静,只有几顶帐篷里还亮着灯光。陈忠贴着帐篷的阴影前行,突然听到前方传来压抑的哭声。他探头一看,只见一顶帐篷里,几名沙陀妇女正围着一个受伤的青年抹眼泪,青年的腿上缠着渗血的布条,正是白天在城门口被打的那名青年。“吐蕃人太欺负人了,再这样下去,我们沙陀部的男人都要被他们征光了。”一名妇女哭着说道。
“首领正在和长老们商量对策,希望能想出办法。”另一名妇女道。陈忠心中一喜,正想上前询问首领的帐篷在哪,突然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他连忙躲到一顶帐篷后面,只见两名吐蕃士兵提着灯笼走过,嘴里还说着吐蕃语。陈忠屏住呼吸,等他们走远后,才继续前行。
营地中央的一顶大帐篷里,果然亮着灯火,里面传来低沉的说话声。陈忠趴在帐篷外,透过羊毛毡的缝隙往里看,只见一位须发花白的老者坐在正中的毡毯上,面容刚毅,正是马鲁克描述的朱邪尽忠。周围坐着几名沙陀长老,个个面色凝重,手里的旱烟袋许久都没抽上一口。
“吐蕃大相派人来传令,要我们再交出五百名青年和三千石粮食,否则就血洗沙陀部。”朱邪尽忠的声音沙哑,“我们已经交不出人了,再这样下去,部落就要灭族了。”一名长老道:“首领,不如我们投靠唐军吧?听说建宁王李倓带着大军在边境,或许能帮我们赶走吐蕃人。”
“唐军?”朱邪尽忠苦笑一声,“安史之乱,唐军自顾不暇,把河西四镇丢给了吐蕃。现在他们真的会来帮我们吗?万一投靠了唐军,吐蕃人报复,我们更受不了。”陈忠听到这里,知道时机成熟,他轻轻咳嗽一声,掀开门帘走了进去。
帐篷里的人都吓了一跳,几名长老立刻拔出腰间的短刀,朱邪尽忠的手也按在了身侧的弯刀上。“你是谁?怎么进来的?”朱邪尽忠的声音带着警惕的沙哑。陈忠躬身行礼,缓缓从怀中摸出那半块狼头木牌,又将刻着“建宁”二字的玉佩放在木牌旁:“首领安好,我是马鲁克的朋友陈忠,奉建宁王李倓殿下之命而来。马鲁克在城外接应,让我带这半块令牌为证。”
朱邪尽忠盯着那半块木牌,眼中的警惕渐渐消散——这是他十年前亲手刻给马鲁克的,另一半还在自己手中。他挥了挥手,让长老们收起刀,沉声道:“马鲁克怎么不自己来?建宁王派你来找我,有什么事?”陈忠直起身,朗声道:“马鲁克在城外牵制吐蕃哨兵。殿下知道沙陀部受吐蕃欺压,特派我来转告首领,唐军愿与沙陀部结盟,共同对抗吐蕃,光复河西四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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