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外的官道入口,五十辆牛车在晨光中列成蜿蜒长阵,车板上码得整整齐齐的丝绸用桐油布裹着,在初阳下泛着温润的光泽。护卫长赵虎单膝跪地,甲胄上的霜气还未散尽,正垂首聆听身前江若湄的嘱托。江若湄一身藏青官袍束得利落,眉眼间透着文官特有的沉稳,双手捧着两份叠得平整的文书:“赵虎,‘洛阳-河西-龟兹’商路的试运,成败在此一举。这是尚书省的过所,沿途关津都要勘验;另一份是户部勘合,标注着‘安抚西域’的公验,凭这个,地方守军都会放行。”她将文书递过,指尖拂过纸页上李倓的亲笔批注“慎守物资,兼顾联络”,声音沉了几分,“建宁王特意交代,这条商路是后续军资输送的命脉,你务必盯紧。”
“卑职领命!”赵虎双手接过文书揣进内兜,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这位李倓麾下的老兵起身时,甲叶碰撞发出清脆声响,“江大人放心,三十名护卫每人配两把建宁弩,箭匣都灌满了。只是这五百匹蜀锦太打眼,河西一带盗匪横行,还有吐蕃游骑……”他话没说完,却已攥紧了腰间的横刀。
“吐蕃游骑近来在张掖左近活动频繁,这正是我让你带建宁弩的用意。”江若湄抬手打断他,目光扫过整装待发的商队,“遇袭时别硬拼,按我教你的法子,牛车结圆营防御——建宁弩射程比吐蕃弯刀远三倍,足够压制他们的骑兵。记住,商队的核心是丝绸,还有我给龟兹商人的信物,保住这些比杀多少敌人都重要。”她从袖中取出一封火漆封口的信函,“河西张掖有个粟特商首叫马尼,这是我的亲笔信。他跟大唐做了二十年生意,若遇麻烦,持信找他,他会帮你。”
赵虎拍着腰间鼓囊囊的弩袋大笑:“江大人只管宽心!洛阳之战时,我用建宁弩一箭射穿过叛军的铁盾,吐蕃人的皮甲根本挡不住!”说罢翻身上马,马鞭一扬,高声喝令:“商队启程!白日行军,夜里轮值,都打起精神来!”车轮滚滚碾过晨霜,商队渐渐消失在官道尽头。江若湄登上城楼远眺,直到那队身影融进天际的薄雾,才转身下城——洛阳城里,户部的粮草调度、与西域商户的文书往来,还有李倓从邺郡传来的军情,都等着她处置。
出了函谷关,官道就成了戈壁间的碎石路。烈日炙烤着碎石,连风都带着沙砾的粗糙触感,只有零星骆驼刺在热浪中倔强地挺立。赵虎谨遵江若湄的吩咐,让斥候在前探路,白日里盯着远处的烟尘,夜里则将牛车围作篝火圈,护卫轮流值守。这日午后,负责前哨的斥候突然策马奔回,马鬃上都挂着汗珠:“赵头领!西北方向有骑兵!约莫百人,服饰是吐蕃的!”
队伍瞬间乱了阵脚,赶车的民夫脸色惨白,有个年轻的甚至丢下牛车就要往回跑。“都给我稳住!”赵虎的吼声像惊雷炸响,他拔出横刀直指地面,“护卫队列盾弩阵,牛车首尾相衔围成圆营,丝绸车居中,民夫全部躲到车障后!谁再乱,军法处置!”沙场拼杀练出的煞气扑面而来,慌乱的人群立刻定住,护卫们动作麻利地将牛车摆成防御圈,建宁弩架在车辕上,箭尖在烈日下闪着寒光。
吐蕃游骑来得极快,马蹄踏得戈壁烟尘滚滚,转眼间就到了百步之外。为首的骑士留着满脸虬髯,挥舞着镶嵌铜钉的弯刀嘶吼:“中原人,把车上的丝绸留下!饶你们全尸!”他身后的吐蕃兵跟着嚎叫,弯刀在阳光下划出刺眼的弧线。
赵虎趴在车辕后,眯眼估算着距离。待吐蕃人进入建宁弩七十步的有效射程,他猛地挥刀劈下:“放箭!”三十支弩箭同时破空,尖锐的呼啸声盖过了吐蕃人的呐喊。冲在最前的几个吐蕃兵惨叫着从马背上摔落,弩箭穿透皮甲,在胸口炸开血花。后续的吐蕃兵猛地勒住马缰,脸上满是惊惶——他们从没见过这么霸道的远程兵器。
“是中原人的新弩!别怕!他们人少!”虬髯首领又惊又怒,一刀劈死个想退的士兵,“冲进去!抢了丝绸,女人和财物都是你们的!”残余的吐蕃兵被激起凶性,嗷嗷叫着再次冲锋。赵虎早有准备,高声喊道:“第一队退换箭,第二队补射!别让他们靠近!”
弩箭一波接一波射出,戈壁滩上很快堆起二十多具吐蕃尸体。剩下的人看着同伴倒在血泊里,终于没了斗志,有个小兵调转马头就跑,引得其他人纷纷效仿。虬髯首领气得哇哇大叫,却拦不住溃散的手下,只能狠狠瞪了眼牛车阵,咬牙嘶吼:“中原人,咱们走着瞧!”带着残兵狼狈逃窜。有护卫举刀要追,赵虎厉声喝止:“江大人有令,穷寇莫追!咱们守好商队就行!”
民夫们探出头来,纷纷给赵虎道谢,他却皱起了眉——江若湄说过,吐蕃游骑常结群出没,这次退了,难保不会再来。三日后商队抵达张掖,赵虎没敢耽搁,带着江若湄的亲笔信和两匹最鲜亮的蜀锦,直奔城西的粟特商栈,找到了商首马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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