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春的江州裹在一层蒙蒙细雨里,雨丝细得像牛毛,斜斜地飘着,落在梯田的埂子上,把刚翻好的黑土润得软乎乎的,踩上去能陷进半寸。老陈头蹲在自家的梯田边,手里攥着半袋用粗布缝的麦种袋,指尖蹭过袋口露出的麦种,颗粒饱满,泛着油亮的光,是去年梯田收的新种,比往年的粟种还沉实。他本来打算今天给隔壁的张婶送两斗,张婶家三亩新梯田还等着下种,可早上天没亮去市集买锄头时,却听见了让他心揪到嗓子眼的消息。
“秦大人!秦大人!不好了!出大事了!” 老陈头踩着泥路往农学堂跑,裤腿卷到膝盖,小腿上的泥点被雨水冲得一道一道的,手里的麦种袋晃悠着,袋角被雨打湿了一片,麦种沾在布上,结成了小团。他跑得急,在田埂上差点摔一跤,扶住旁边的陶管才站稳,喘着粗气往学堂门口冲。
农学堂的门刚打开,秦风正和墨渊、王都尉围着一张梯田春耕图商量事,图上用红笔标了各村的播种时间,绿笔标了灌溉水渠的位置,墨渊手里还拿着个刚做好的麦种筛选器,是用竹篾编的小筛子,能把空壳的麦种筛出去。听见老陈头的喊声,秦风赶紧放下手里的竹简,迎了上去:“老陈叔,咋了?这么急?”
“麦种!麦种涨疯了!” 老陈头抓住秦风的胳膊,手还在抖,“昨天俺去问,王记粮铺还说两钱一斗,今天一早去,直接涨到五钱!俺问能不能少点,王老板说‘再过三天,八钱都买不着’!张婶家就剩三钱,连一斗都买不上,这要是误了春耕,三亩梯田就荒了!”
秦风手里的竹简 “啪” 地掉在地上,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五钱一斗?这都翻了两倍多了!去年秋收后,江州粮仓还存了三万石麦种,怎么会突然涨价?” 他弯腰捡起竹简,指尖攥得发白,“是不是有粮商在囤货?”
墨渊放下手里的筛选器,脸色沉了下来:“肯定是保守派在背后搞鬼!去年梯田亩产四十二石,打了李斯他们的脸,他们这是想借粮价卡咱们脖子,百姓买不到种,春耕误了,就会觉得‘梯田没用,还是老法子靠谱’,到时候推广就难了!”
王都尉摸了摸腰上的铜印,突然想起什么,凑过来小声说:“秦大人,前几天南郡的赵豪强派了个管家来江州,说是‘考察农事’,其实天天跟王记粮铺的王老板关在屋里密谈。那赵豪强是李斯丞相的门生,去年在南郡就阻挠过梯田推广,这次说不定是他们串通好的!”
“走!去市集看看!” 秦风抓起搭在门框上的靛蓝布袍,往肩上一披,就往门外走,“不能让他们这么折腾,误了春耕,南方这两年的努力就全白费了!”
江州的市集在镇东头,临着一条小河,雨丝里挤满了人,大多是扛着锄头、背着竹筐的百姓,脸上都带着急色,春耕就这半个月的功夫,误了下种,一年的收成就没了。可几家粮铺的门却半掩着,门口挂着 “麦种售罄” 的木牌,有的甚至关了门,只有王记粮铺的门大开着,门口围了一圈人,却没一个买成的。
王记粮铺的柜台后,王老板斜靠在太师椅上,手里把玩着个青白玉扳指,指腹来回蹭着,眼神倨傲地扫着门口的百姓。他穿着件藏青色的锦袍,肚子圆滚滚的,把腰带撑得紧紧的,时不时端起旁边的青瓷茶杯抿一口,压根不把门口的百姓放在眼里。
“王老板,俺求您了,匀两斗麦种给俺吧!” 一个穿补丁布衫的老农挤到柜台前,手里攥着个皱巴巴的布包,里面的铜钱叮当作响,“俺家两亩梯田,昨天刚翻好土,再不下种就晚了!俺给您三钱一斗,行不?”
王老板斜了老农一眼,把茶杯往桌上一放,“咚” 的一声,溅出点茶水:“三钱?你打发要饭的呢?” 他指了指门口的木牌,“没看见写着‘售罄’吗?不过 ——”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算计的笑,“你要是愿意出八钱一斗,俺库房里还能匀出点,不然啊,你就等着看你那两亩梯田长草吧!”
“八钱?你这是抢钱啊!” 老农气得手都抖了,布包里的铜钱掉了几枚在地上,他赶紧蹲下去捡,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去年秋收,俺们梯田亩产四十二石,粮库里有的是粮,你凭啥囤起来抬价?还有没有王法了!”
“王法?” 王老板 “嗤” 了一声,拍着柜台站起来,声音拔高了些,“现在麦种在俺手里,俺说多少就是多少,这就是王法!” 他扫了一眼门口的百姓,故意提高嗓门,“你们也别想着种梯田了,今年雨水多,梯田肯定积水烂根,到时候收的还没坡地多,俺这是好心提醒你们,别到时候哭都找不到地儿!”
“你胡说八道!” 李二正好扛着辆刚修好的秧马从旁边过,听见这话,一下子就火了,把秧马往地上一放,拨开人群冲了过去,一把揪住王老板的衣领,把他从太师椅上拽了起来,“去年老陈叔家的梯田,下雨下了三天都没烂根,亩产四十二石是俺们亲眼见的!你敢造谣,还不是想囤粮抬价,坏了俺们的春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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