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进议事殿的那一刻,秦风感觉连呼吸都被殿内的檀香裹住,沉得发紧。他按秦代 “趋步” 礼,小步快走,不敢抬头乱扫 —— 这是宫廷礼仪的规矩,臣下见君需 “低首徐行”,敢乱瞟就是 “失仪”。只用余光掠过两侧:左边武将列阵,玄色铠甲连成一片,蒙恬站在最前,甲片反射的青铜灯光里,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暖意;右边文臣肃立,李斯的玄色官服像块浸了水的铁,眼神直刺过来,让他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怀里的《尚书》残卷硌着掌心,他下意识攥紧,老儒生在咸阳狱稻草堆上凑耳说的 “文脉全看你了”,像块烙铁烫在心里,脚步不敢有半分错乱。
殿内比想象中更宏大。十根两人合抱的楠木柱支撑着屋顶,柱身刻着日月星辰纹,涂的朱红漆因年久泛着暗光,每根柱下都蹲着青铜兽首,嘴里衔着灯台,火苗 “噼啪” 燃烧,把百官的影子拉得老长。地面铺的青石板被打磨得能映出人影,秦风的粗布囚衣在倒影里显得格外扎眼。
“你就是秦风?” 始皇的声音没拔高,却像块巨石砸在殿心,震得秦风膝盖一软。他记着秦代 “稽首礼” 的严苛规矩 —— 双手必须完全展开,掌心贴实青石板,指尖要对齐,额头得实实在在触到手背,不能留半分缝隙,稍有敷衍就是 “大不敬”。他飞快跪下,动作比在牢里对着稻草练的还标准,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心里反复默念 “千万别错,错了就全完了”:“罪臣秦风,见过陛下。臣在刑场所诵,确是《尚书》真典,非伪造。”
“真典?” 始皇冷笑一声,手指拿起案上一卷泛着黄的竹简 —— 那是宫里博士官藏的《尚书》残本,边角都被翻得起了毛。他指尖摩挲着竹简,眼神像鹰隼般扫过秦风:“宫里博士官藏的《尚书》,只剩这几卷残片,你一个栎阳县的儒生,凭什么能背得完整?” 顿了顿,他的语气沉得能滴出水,“说,是不是有人教你编瞎话,想骗朕饶你死罪?”
殿内的空气瞬间凝固。李斯赶紧按 “拱手礼”(双手在胸前相合,略高于腰带)上前,声音透着急切:“陛下所言极是!这儒生定是受了私藏典籍者的指使,故意编说辞惑乱陛下,臣请陛下即刻将其押入大牢,彻查背后同党!”
秦风心里一紧,却反而定了 —— 早料到李斯会落井下石。他没急着反驳,先按礼仪保持跪坐姿势(臀部压在脚后跟上,双手放在膝上),腰背挺得笔直,这才抬头直视始皇:“陛下,臣能背《尚书》,不是有人教,是怕这文脉断了。”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稳了些,余光扫到博士官队列里,一个白发老头悄悄攥紧了手里的竹简,眼里满是期待,更添了几分底气,“臣在咸阳狱时,见过前博士官的弟子,他藏着半片《大禹谟》残卷,说‘华夏文脉全看你了’。臣怕这字没了,就凭记忆,把这些句子刻在心里的!”
“《大禹谟》?” 始皇的手指停住了摩挲竹简,眼神里的审视淡了些,多了丝好奇,“那你背来听听,就背‘人心惟危’那段。记住,错一个字,朕就治你‘欺君’之罪。”
秦风的心脏 “咚咚” 狂跳,手心浸出冷汗,却不敢擦 —— 秦代君臣对话时,不可随意动作。他调整了一下呼吸,保持跪坐的庄重姿态,在空旷的大殿里,一字一句地诵起来:
“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舜帝曰:‘予临兆民,懔乎若朽索之驭六马,为人上者,奈何不敬?’”
诵到 “懔乎若朽索之驭六马” 时,他特意加重了语气 —— 心里清楚,始皇刚议完北境军务,最懂 “驭民如驭马” 的艰难。青铜灯台的火苗晃了晃,映得殿内百官的影子也跟着动,蒙恬悄悄点了点头,白发博士官的嘴角更是抿出了笑意。
始皇没说话,只是指了指案上的北境军情竹简:“你说这是真典,那你告诉朕,这话跟朕治国,有什么关系?别跟朕说虚的,要实在的 —— 朕要知道,这典籍能帮朕守住大秦,还是只能用来空谈。”
这正是秦风日夜琢磨的。他按礼仪先 “拱手”,再开口,确保每句话都贴紧秦代的实际:“陛下,‘人心惟危’,是说北境的匈奴因贪念犯边,百姓因怕苛法藏典籍,这都是‘人心’易动;‘道心惟微’,是说陛下统一六国、统一度量衡,让百姓换粮不用再算各国斗量,这是‘道心’,可要是丢了文脉,百姓只知怕陛下的刀兵,不知敬陛下的仁心,这‘道心’就没了根基!”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始皇案上的玉圭上,声音更恳切:“就像北境,陛下派蒙将军守边,靠的是刀兵;可要是让边民读《尧典》里的‘协和万邦’,知道陛下不是要打仗,是要让天下人都有饭吃,他们才会真心归顺 —— 这就是‘惟精惟一,允执厥中’:刀兵护大秦的骨,文脉养大秦的肉,缺一不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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