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在头颅离体的同时,那无头的脖颈处,鲜血如同被压到了极致的喷泉,猛地冲天而起。那不是涓涓细流,而是一道汹涌的血柱,带着生命的余温与力量,在夕阳下划出一道惊心动魄、刺目欲裂的红色弧线。这抹红,比天边的晚霞更加艳丽,也更加残忍。温热的、带着浓烈铁锈腥味的液体,如同天女散花般洒落开来,几点猩红的血滴,精准地溅落在了郑凯那身用天蚕丝织就、价值千金的墨色锦袍上。那几点污渍,在金线云纹的衬托下,显得格外刺眼,像烙印在他尊严上的耻辱印记,散发着滚烫的、属于死亡的气息。
“噗通……噗通……噗通……”紧接着,是一连串沉闷而单调的声响,如同熟透的果实从枝头坠落。这声音在死寂的院落里被无限放大,每一次“噗通”声,都代表着一个生命的彻底终结。跪着的那一群人,仿佛被一柄无形的、横扫人间的巨大镰刀同时收割。他们的身体还保持着跪拜的姿势,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所有的头颅就在同一刻,以一种整齐划一的、诡异的方式,齐刷刷地飞离了它们的身体。那场面,不是屠杀,而是一场冰冷的、高效的收割仪式。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些失去了头颅的身体,竟然还因为肌肉的惯性,短暂地维持着跪拜的姿态。它们像一群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僵硬地跪在那里,对着它们的新“主人”行着最后的、也是最忠诚的大礼。而它们脖颈处的断口,平滑得如同最精密的镜子,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毛糙,仿佛是被最纯粹的能量瞬间切割而成。鲜血从这些平滑的断口中汩汩涌出,迅速汇聚成溪流,染红了身下的青石板,并向四周蔓延开来。浓郁得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如同有形的实体,瞬间弥漫了整个小院,将这里变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人间炼狱。
然而,在这场由鲜血、死亡和断头构成的、足以让任何心智正常的人瞬间崩溃的血腥视觉盛宴中,所有人的感官都被那几具无头尸体喷薄而出的恐怖景象死死攫住。他们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铁屑,牢牢地钉在那喷涌的鲜血、抽搐的残躯和滚落的头颅上,大脑一片空白,连尖叫都忘记了。也正是在这种集体性的、被极端恐惧所支配的失神状态下,一个更加诡异、更加违背常理、也更加令人不寒而栗的细节,在那些平滑得如同被最精湛的工匠切割过的伤口处,悄然上演。这并非是血腥的延续,而是一种对血腥的“净化”,一种来自深渊的、无声的吞噬。它发生在所有人的眼皮底下,却因为那过于震撼的前奏,而被完美地忽略了。
仿佛是接到了一个来自九幽之下的无声指令,无数漆黑如墨、只有米粒大小的蚂蚁,猛地从尸体周围的青石板缝隙里、从墙角的腐土中、从那些枯萎的草丛根部涌现出来。它们不是散乱地爬行,而是像一支纪律严明的黑色军团,目标明确,行动划一。转瞬之间,每一具尸体的断口处,都被这层蠕动的、活生生的黑色“地毯”所覆盖。那景象诡异到了极点,仿佛是伤口本身在呼吸,在召唤,而这些黑色的信使,正是前来回应这份召唤的使者。它们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将那狰狞的断口彻底掩埋,只留下一片蠕动不止的、令人头皮发麻的漆黑。
它们的行动速度快得超乎想象,无数细小的足肢在血肉和空气中划动,发出一种微不可闻却又仿佛能直接钻入耳膜的“沙沙”声,汇成一片流动的、充满恶意的黑色地毯。那些刚刚从被切断的动脉中喷涌而出、甚至还带着生命最后余温的鲜血,甚至还没来得及形成一滴完整的血珠,更别说滴落到冰冷的青石板上,就被这片贪婪的黑色海洋疯狂地吞噬、吸收。鲜血的颜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变淡、消失,仿佛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凭空抹去。整个过程高效、冷酷,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秩序感。当最后一点红色被吞噬殆尽,那片黑色的“地毯”便如潮水般退去,重新隐入地底,仿佛从未出现过。留下的断口,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近乎于苍白的干净,连一丝血迹都找不到,仿佛那具身体天生就没有流过血。
与此同时,就在这片无声的吞噬正在进行时,那间始终紧闭、仿佛隔绝了两个世界的破旧房门下,一道阴影悄然蠕动。一只通体乌黑、仿佛由最纯粹的夜色凝聚而成的狼蛛,悄无声息地从门缝下挤了出来。它的体型大得惊人,足有蚕豆大小,在蜘蛛中堪称巨物。最令人心悸的,是它背上那几块不规则分布的红色斑纹,那不是鲜艳的红,而是一种如同凝固血液般的、暗沉而妖异的暗红,像几只不祥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幽幽的光芒。它的出现,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八只覆盖着绒毛的长腿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移动,轻柔得如同幽灵滑过。
它的八条长腿以一种近乎于优雅的节奏交替前进,每一次与地面的接触都精准无比,没有激起一丝尘埃,更没有发出任何足以被人类听觉捕捉的声响。它就像一个经验最丰富的刺客,将自身的存在感降到了最低。它那对位于头部前端的、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复眼,微微转动了一下,瞬间便穿透了混乱的空气和弥漫的血腥味,精准地锁定了那个站在院子中央、早已被吓得呆若木鸡的郑凯。在它眼中,这个衣着华丽、气势汹汹闯入者,此刻不过是一团散发着剧烈恐惧气息的、巨大而温热的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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